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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4:57:58 作者: 旺旺喪冰冰
    這是所有事情里令他最為絕望的一點。

    不知過了多久,他扶著牆站起身,沒有逃走,而是回到了父親的病房。

    滴,滴,滴。

    呼吸機仍默默地運作著。他坐在椅子上盯著病床上宛若干屍的人看了很久。一直到夜幕降臨,白熾燈打在他臉上反射出陰冷的光。

    -

    「晚上的老街會有很多『那邊的人』出沒哦。」黎朱白聽別人這樣說過。

    接下來他失魂落魄地在街上遊蕩著,只想讓大腦放空。

    他鬼使神差地路過那條存在於眾人口中的老街。每當這條街被人們提起,他們眼神都會閃躲,眼角都會迴避卻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仿佛是為了找尋歸屬一般,他穿過層層燈紅酒綠,走到了一家很小的刺青店門口。

    刺青店店面窄小,幾乎完全隱沒在層疊半枯萎的爬山虎下。他在門口徘徊許久,最後店主出來問他:「你到底紋還是不紋?」

    店主是一個有著花臂的年輕男人,雖然渾身都是充滿攻擊性的刺青,但意外的是他的臉長得很乾淨。他幾乎比黎朱白高上一個頭,黎朱白不自覺後退兩步,囁嚅著答:「我,隨便看看。」

    花臂男盯著黎朱白的臉看了一會兒,噗嗤一聲笑。他毫不避諱地走上前,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挑開黎朱白的衣領,他手指上厚厚的繭層摩擦到黎朱白的頸窩時他忍不住微微一顫。

    他點了點黎朱白的鎖骨:「小哥,你的皮膚很白,紋點什麼效果會很鮮明。」

    黎朱白趕忙推開他的手,他頸窩處的皮膚已經紅了一片。

    花臂慵懶地笑著,朝黎朱白臉上噴出一口煙霧:「小哥,你那麼敏感,應該很怕疼吧。」他用手指夾著煙,輕輕碰了碰黎朱白的嘴唇:「我不會讓你疼的。」

    薄荷味的煙霧。黎朱白恍惚地想。

    當他趴在紋身椅上時他還能聞得到那股味道。

    「好緊。」花臂皺著眉說,「你是第一次?」

    出於某種古怪且毫無必要的自尊心,他不願把這點說出來。

    他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卻還是漏出了一絲細碎的聲音。他很討厭自己本能的叫聲,那像是期期艾艾撒著嬌的貓。

    花臂想要吻他,他卻決絕地撇開臉。花臂挑挑眉,掰過他的臉,用力地吻住他的嘴。黎朱白一開始還不懈地想掙脫,但抵抗的力道卻隨著距離的縮近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你果然很怕疼。」花臂男大概是感到了被挑釁,在他的身上掐滅煙,黎朱白眼睛猛得睜大了,仰起頭髮出一聲短促的慘叫。一陣強烈的窒息感與擁堵感使他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漫出來。

    他會因為這麼做而死嗎?

    結束後花臂坐在凳子上抽菸,黎朱白問花臂要了一根煙。花臂看著黎朱白有些疲憊的樣子,笑著說:「我們的身體相性很好啊,要不要繼續見面?」

    一絲光透過地下室的窗欞漏在黎朱白的臉上,煙霧噴出模糊他的表情。他正眼也沒有看花臂:「不了。」

    「可惜了,你不會有戀人了吧,」花臂睨著他,饒有興趣的,「沒關係哦,我不介意,三個人一起也沒有問題。」

    黎朱白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夾著煙的手指微微發抖。

    花臂走上前捏住他的下巴,用拇指搓揉著他的微微腫脹的嘴唇,遭到了黎朱白的怒瞪,仍悠然道:「不過,那個人,他運氣可真好啊。」

    黎朱白甩開他的手,轉過頭,聲音卻很輕:「我沒有。」

    「你想紋什麼。」

    黎朱白往窗戶外面瞥了一眼,隨口說道:「鳥。」

    一隻鳥。一隻哀怨的鳥。

    離開前,黎朱白付了錢,花臂把錢塞回他口袋。

    「親愛的,就當是我送你的禮物。」花臂說完,留下一個曖昧的眼神轉身回去。

    那一刻有一盆水從頭頂一直澆到腳。黎朱白感覺自己像個提供□□的娼/妓。

    直到走出那人的視線,他才徹底軟了腳。他已經分不清如今游弋在地上的到底是自己無力的雙腿,還是軟弱的靈魂。

    他抽完一整包煙,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鏡子裡的自己經過一宿的煎熬雙目通紅,怎麼揉都無濟於事。整個人就好像一具被抽乾的慘白的死體。

    可他不後悔這麼做。主動把自己弄髒的話,就永遠不用害怕再被別人弄髒了。

    他重新回到醫院,找到了路春山。

    「你說的那個提議,我接受。」

    路春山正在寫一份報告,他聽到黎朱白的話,越過電腦屏幕看向他微笑,他站起來,走到黎朱白面前,在他耳畔說:「等我下班。」然後他對著門外喊:「下一位。」

    黎朱白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發覺自己好像是走進了嫖客的房間,他很想逃走,卻挪不動雙腳,因為已經拿了嫖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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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番外5(下) 遙遠的救世主

    枉費心機地安慰著自己不是第一次,沒有什麼可怕的,但是黎朱白還是會忍不住往外冒眼淚。除了他已經草率地處理掉了自己的第一次,他幾乎什麼經驗也沒有。

    他以為路春山會責怪他會嫌棄他,因為這是不涉及金錢的交易,而他是商品,不令人滿意的商品卻總是會被苛責。

    好在路春山從來不會多問什麼,他只會不動聲色地用手指揩去他的眼淚,從不過問其中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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