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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4:57:58 作者: 旺旺喪冰冰
特別是在這個孩子的眼神還總是追隨著你的情況下。
一般來說,會毫無理由地盯著一個人看的只有嬰兒和狗。他們的共同點就是眼神無比純粹與清澈。而這個孩子與他們不同的地方在於,即便他眼如澄沙,從中投向他的目光並不單純。他的眼底如火苗的焰心,火熱卻溫和,隱晦但散射著呼之欲出的情愫。
黎朱白怎能不注意到這樣熱烈的目光。那雙看著他的眼睛好像隨時都要哭出來似的,讓他的心也隨之無法平靜。
他所能做的第一件像人樣的事情就是找到徐知雪,和她分手。他也很驚訝他們竟然能相處那麼多年,即便他們很少做/愛。
他們早就像是朋友一樣在相處,徐知雪忙於工作,根本沒有心思放在其他事上。他對她來說是一個錦上添花的存在,說白了或許是可有可無。但也正是因此,這些年來黎朱白相處最多的人是徐宇。
想到這裡,他覺得懵然。自己一下子分不清這十年到底是在和誰產生情感聯結。他好像只是陷入了一種叫做「習慣」的洪流之中。因為習慣與他親密起來,因為習慣陷入了漩渦。
一支煙抽完了。徐宇還在身後熟睡。
黎朱白走到床邊坐下,靜靜凝視著他。他的面孔近在咫尺,看起來俊美而年輕。他忍不住用指尖點了點他的他的鼻尖,又捏了捏他的臉。徐宇在睡夢中微微動了動,但完全沒有醒來。
他臉頰上掛不住肉,跟小時候肉乎乎的手感早就不一樣了。他已經從十二歲長到了二十三歲,是一個成熟的青年了。
或者說,他早就不像一個孩子了,是自己一直在拿這套話術矇騙自己,也搪塞他。只是,要拿他當一個男人,而不是孩子來對待,仍有些不習慣。
黎朱白霎時間感到自己也老了。這樣算來,他今年已經三十四歲了。雖然別人都說他看著很年輕,他卻比誰都清楚自己身體上的變化,還有意志上的遲鈍。
他想,自己真是一個厚顏無恥的人,他時常會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用怎樣一種心態去占有眼前這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的。
他有時候會想到一個俗套的詞語:色衰而愛馳。他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把徐宇搖醒,然後問他,你還愛我嗎。在得到想要的回答後,他才能安心。
可他到底真的在意他的愛嗎。
小宇他為什麼會喜歡自己?他不清楚。
他真的有無數被他拋棄的理由。
他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滿足他。他那麼年輕,精力那麼旺盛,卻不能在他身上全部發泄出來。還要體諒他的情況,很痛苦地忍著。就算如此他也不願意和別人去做,只想抱他一個人。
他不是不想,和他做很舒服。誰會不喜歡年輕的身體。只是他的身體扛不住。曾經吃下的每一片安眠藥都在他身體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還有自己愈發脆弱的心臟,承受不了太大的刺激。
因為做到後半段時太過勞累,有時候他會直接在發泄後睡過去,把小宇晾在一邊。
想起這些,他會覺得小宇和他在一起太可憐了。他還年輕,應該多和不同的人嘗試,而不是只浪費在他一個人身上。
大概是他害了小宇吧。他本可以憑藉自己的才華去大公司謀得一份高薪的職業,或是出國留學去見見更廣闊的世界。他卻留在了他的身邊。小宇從沒有說過這是為了他,但是黎朱白表面上再裝傻充愣,也能看出來他為了與自己靠近一點放棄了多少東西。
他依稀記得小宇對他說「漂亮」時,他的心情,跟小時候被那些親戚朋友們夸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被稱讚漂亮時,黎朱白變成了黎朱白,而誇讚的主體,他不再是那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他單獨作為一個深愛著自己的、英俊的年輕男人而存在。
很多人都夸黎朱白好看。小時候不少人用漂亮形容他。說他「比小姑娘還漂亮」。
雖然他不是女人,可他不討厭這樣的形容詞。
小時候每次聽到別人這樣誇他,回家後父親就會暴打他一頓。他告訴他,你又不是女人,他們會這樣說都是因為你那個死娘的鬼魂附到了你的身上。
男人絕對不能賣弄風騷,男人絕對不能與女性氣質掛鉤,男人絕對不能示弱。
小時候,冬天最冷的時候,父親不讓他圍圍巾。他說只有娘們兒才會在冬天戴圍巾。他記住這句話是因為父親試圖直接把圍巾從他脖子上扯下來,勒得他喘不過氣來。那條圍巾是哥哥送給他的。他卻只戴了一次,便再也沒敢戴過。
說起來,那天的真心話大冒險里,他也說了謊。但那只是小孩子可笑又無聊的遊戲而已。他有紋身,也有過哥哥。只不過,兩者都存在過,與他極為靠近,卻又不屬於他。
這麼想來,也不完全算是說了謊。
得辭職啊,他想。他已經想辭掉大學裡的工作很久了。他不知道像自己這種人有什麼教育下一代的資格。他也無法從這份工作里獲得更多東西了。
他聽到一聲咕噥,含糊不清的聲音傳進耳朵,是小宇在叫他的名字。他躺回小宇身邊。小宇半夢半醒間,迷迷糊糊地伸手將他攬進懷中,緊貼著他,很快又睡著了。兩人的心跳聲與呼吸的節奏都格外清晰,黎朱白心中難免惻隱。
他安心地闔上眼。所處的懷抱太過溫暖,溫暖到他意識模糊分不清東西,令他突然想不起來,自己一開始接近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