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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4:57:58 作者: 旺旺喪冰冰
出了電梯後徐宇沒有去校醫院,而是去了離教學樓很遠的西門。他走進了常去的「一輝超市」,這家超市比起周圍的店鋪並顯得特別時髦或有其他過人之處,一進門便能看到透明櫃檯里滿滿當當的煙種,反而顯得老舊而土氣。
正因為來的人數更少,所以徐宇專盯著這家來。偶爾捎上幾包紙巾或者棒棒糖,也不用塑膠袋,揣在手裡就能走。
老闆看到徐宇便心中有數地走向煙櫃。明明兩人見過很多次,但卻從來沒有搭過話——老闆試過,但失敗了。
「美院的?」「嗯。」
再沒有下文。他沒有試過勸他少吸菸,也沒有問過他為什麼總是一個人來。
在一旁等待時,因為無法控制的疼痛感,徐宇的右手本能地顫抖著,而他平靜的表情仿佛這隻手不是長在他身上一樣。老闆只瞥了一眼,或許心中覺得奇怪,最終什麼也沒說。
「黃鶴樓沒有了,剛剛最後一包被買走了。」老闆走過來說。
徐宇思考了一下:「那就普通中華吧。」
徐宇選擇這種煙完全是因為黎朱白。
黎朱白最常抽的就是黃鶴樓1916,金色錫箔包裝的濾嘴,菸草味濃重甘甜。他好像意外地痴迷煙燃到盡頭時那種燙手的感覺。買不到黃鶴樓就挑細支中華。他似乎不在煙的種類選擇上花費很多心思,因而品味看起來非常老氣橫秋。
天色漸暗,他邊走邊掏出一根煙,用手擋住風啪得按下打火機點燃,火苗是藍色的。他夾著煙,不吸,只是出神。
他小時候問黎朱白,為什麼抽菸。
黎朱白想了很久,告訴他,煙像短效麻醉藥,抽菸的時候,就會暫時忘掉不願想起來的事。
但你可不能抽。黎朱白強調,抽菸是不好的行為。
那你為什麼要抽?徐宇問。
黎朱白答不上來。他尷尬地把煙叼在嘴裡卻忘了吸,一口氣倒灌上來,他被嗆得直咳嗽。徐宇拍拍他的背幫他順著氣。學著他的語氣告訴他,抽菸是不好的行為。
黎朱白的喜好明明很老派,有些言行卻意外的幼稚。
獨自來到沙城讀書後,徐宇第一次嘗試抽菸,效果卻與黎朱白描述的相距甚遠。
菸頭開始向內燃燒,隨著微弱的劈里啪啦聲冒出一股細煙。他發現自己不僅沒有遺忘最想遺忘的事,最不願想起來的事反而會像激浪拍打礁石一樣洶湧地衝撞他的腦海。
他和黎朱白已經兩年沒有見面了。準確地說是兩年零十五天,自從他考上大學以後,黎朱白就不再同他聯絡,不接電話,也不回消息,過了幾個月,他嘗試著一個電話打過去,卻顯示號碼不存在。黎朱白甚至註銷了手機號。
他嘗試過借了同事的車去黎朱白上班的學校找過他,他也確實蹲到了他。但是在看到他都那一瞬間,心中便無可避免地生了怯……
夜晚開車回來的路上,他的神思幾乎快要飛到天外去,車載藍牙自動播到列儂的Jealousy Guy,伴隨著「I began to lose control」,回神過來手在發抖,方向盤莫名其妙地失去控制,他就這麼直挺挺往路邊一撞,懟上了石墩子——他真的沒有喝酒。
「I dn't mean to hurt you」,一聲巨響後,藍牙還在不顧死活地播放著,徐宇暈頭轉向地聽著,竟然笑出聲。
說實話,他一直很難界定他與黎朱白之間的關係。
小時候他和黎朱白站在一起,鄰居大媽會欣賞地打量著黎朱白說,你那麼年輕兒子就這麼大啦!
徐宇憤怒地抗議:不是!
到了初中,同學們會問徐宇:這是你哥嗎?
徐宇瞪他們一眼:不是。
黎朱白卻總是溫和地笑著,全部應承下來。
想到這裡,徐宇心情煩躁起來。他得見他,好好地道歉,把事情說清楚。可他不知道還要用什麼辦法才能見到他。
手機第三次在兜里振動起來,他手忙腳亂地銜著煙單手掏手機,風毫無眼力見地吹亂他的頭髮。一通折騰下,待到鈴聲響過三遍才接起來。
「喂,哪位?」他語氣很不耐煩。
「小宇?」
聽到這個熟悉得令人恍惚的聲音,徐宇愣住了。
秋風席捲過大片干碎的枯葉,沙沙,沙沙,像是他的心化為灰燼的聲音。
身體的反應先大腦一步。他的口中開始變得乾澀,呼吸變得艱難。
可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人影猝不及防地闖進視野。
校門口有一座橫穿馬路的天橋,天橋蒙下形狀支離的陰影,而這片陰影之中站著著一個身段頎長清瘦的男人,他穿著一身黑,像一個孑立的影子。
分明是下午,他站著的地方卻沒有光亮。可徐宇一眼就看見了他。
黎朱白一手將手機持在耳邊,一手夾著煙走到陽光里。光芒籠罩著呼吸與煙交織而成的淡淡煙塵,直射的日光星芒四濺,描出他漫不經心地望著前方的輪廓。
他絲毫沒有發現徐宇就在附近。
徐宇沒有驚動他,只是遠遠看著他,輕輕喚他。
「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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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傷疤
他多久沒見到黎朱白了?準確來講是兩年零十五天,可是他還以為一輩子都快要過去了。
好久沒有將這兩個字說出口,再次念起,竟有些膽怯。
雖然黎朱白比徐宇大許多,但徐宇從來都對他直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