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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4:57:58 作者: 旺旺喪冰冰
唯一需要勘誤的就是,他並沒有喝酒。即便用酒精檢測儀檢測結果合格後,民警還是懷疑地問了他三遍「你到底有沒有喝酒」——確實容易令人誤會。可摸著良心講,就算是有人拿槍抵住他的頭命令他去違法犯罪,他寧願選擇吸到死也不會去醉駕。
(稍等,他被罵過沒良心的次數太多了,估計他身上確實沒有這種東西,所以這種假設也就不成立。)
沙城美院算是個能好好過日子的安生地方,你只要心態足夠平,無論是想做個透明人還是實心人都沒有人會搭理你。可惜對徐宇來說這並不容易。
他想到這裡忍不住嘆了口氣。其實他很喜歡捏泥巴。如果不是李平三番五次地找他麻煩,他也不會一時衝動就提交了退學申請。
……他習慣性地捏了捏手上剛剛癒合的傷疤。那是他在德亞雕塑廠打人的時候劃傷的,大概是上天對他降罰,他選傢伙的時候隨手選中一個木頭棍子——帶著半截釘子。
得道歉啊,他想。得和那個老頭去道個歉,裝樣子也好,不能影響得所有人都上不了課。
沒有想到,十分鐘後,這處傷疤再次被撕扯開了。
半小時前,當徐宇到了畫室,課程已經開始了,班主任趙洋一如往常早早出現,眯著眼睛弓著腰在學生的作品旁指指點點。
北方乾燥的秋冬交匯之際,悶熱畫室里朦朧的天光照進水蒸氣含量稀少的空氣,配上趙洋緩慢如催眠曲的語速,令人昏昏欲睡。
徐宇坐到自己的工作檯前,打算給自己這學期第三個人物胸像收尾。
班上有十五個學生。他左邊有五個,右邊有九個。趙洋點評完左邊學生的作品後直接越過他的工作檯,來到了他右邊的人身邊點評。
徐宇霎時停手。他側身盯住從那個略過自己的頭髮花白的中年男人,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面前初具面目的女人胸像,再次面向趙洋,儘量壓低聲音問道:「您不看我的作品嗎?」
趙洋不緊不慢地起身,慢吞吞地走過去,弓著背看了一會兒徐宇的作品,搖了搖頭:「你做的這是啥?」
徐宇的表情就像是生吞了一整顆酸棗。
即使如此,他還是回答了他:「是一個女胸像。」
趙洋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指出他的問題,他只是搖了搖頭。
雖然他一句話也沒說,但徐宇感覺面前的作品突然變得醜陋起來。
「為什麼?」
「不,」趙洋搖頭,「你做得很好,比所有人都好,但我們的課要求的是作業,而不是量產的商品,你把你的大作拿到市場上去買更合適些。」
這兩個字像是一記悶棍狠狠掄到徐宇天靈蓋上。
「拆了吧,跟別的同學做一樣的東西。」
「行。」徐宇說。
他盯著面前面目模糊的泥糰子看了一會兒,靜靜地放下手中的刻刀,走出了教室,就好像他只是平常地要去洗手間似的。
回來的時候他手裡多了一把斧頭,他走到自己的作品面前,抬手將它劈向面前的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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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重逢
隨著一聲沉重的悶響,胸像的脖頸處被割出一道巨大的裂痕,像是流不出血液的枯竭的破裂的胴體。
同學們被巨大的碰撞聲吸引,幾乎同時將目光投來,還有小聲的議論聲迭起。
徐宇拎著斧頭仍站在原地。一條細長的血路順著他的手流下來。他沒有感覺到痛,看到四處迸裂的塑像,他心中竟然生出一絲詭異的成就感。
「看什麼看,捏你們的!」徐宇鄰座的寸頭高個男生反應過來,硬著頭皮沖周邊吼了一嗓子,試圖控場,效果微乎其微。
幾個不滿的聲音響起來:「陳嘉你別吵吵!」
鄰座的女同學緊張地看著滴在地上的血,小聲提醒徐宇:「那個,你的手,在流血。」
徐宇的神情沒有什麼變化,他輕蔑地瞥著損壞的作品,跟抽搐似的輕輕甩了甩手。他意識到手被彎折的鋼絲骨架劃破了。好像把之前的傷口也割開了。很麻煩。
趙洋好像才反應過來似的,扁了扁嘴,慢悠悠地伸手指揮道:「校醫院,自己去處理一下。包紮完後別忘了賠支架的錢。」
徐宇心中一陣惡寒,雖然本無任何期待,但是聽到這樣的話語,心中依然低落到了極點。
「快去,血滴到下來要把地面弄髒了,別人還得幫你清理。」催促聲再次傳來。
徐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拎著斧頭,獨自側身越過層層工作檯往外走。看起來像是西部的某種殺人狂魔,令他途經的人心驚膽戰。
陳嘉,也就是寸頭男,東張西望半天,站起來意欲陪著徐宇去校醫院。
徐宇去了洗手間,用自來水沖刷著手上的泥漿與血污。陳嘉也跟過來洗手。
「好可惜啊,那個胸像。」待徐宇關掉水龍頭,陳嘉順手遞過一張紙巾。
徐宇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紙——並沒有正眼看他,然後越過他另外扯出一張紙,擦完手後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陳嘉在原地尷尬地攥著紙巾。
跟到電梯口,徐宇突然轉身面對他:「沒有。」
陳嘉一愣:「什麼?」
「並沒有很可惜。」徐宇說完,獨自走進電梯,沒有等陳嘉進來,便按了關門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