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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01:00 作者: 似世中人
    容安卿觸碰過她幾次,唯有此次,她的心裡沒有抗拒,若是可以,她寧可他貪生一些,或是直接殺了容耿即可。

    可是容安卿想要為容昇洗清冤屈,還他一個清清白白的死法,還他一個讓容耿永遠背負罵名的公道,他要讓世人都知道就算他容昇死了,也是為了良心的安寧死得其所,苟且偷生的是他容耿。

    正是因為懂得無人能阻攔一個心有方向之人,一念才無比的無奈和痛心。

    容安卿指尖記住了一念的溫度,他放下手,交代道:「盒子裡有信物,你若要去永朝,便帶著胡伯一同前往,他會安排好一切,永朝的生意你若是打理不下去便全權交給他即可,你若是不願去蹚渾水,在我死後也將信物給胡伯,他會安排好一切。」

    這種交代後事的事情容安卿做得很平靜,興許正是因為太過平靜,一念無端生出了心疼。

    這個聰慧過人的天之驕子,為了報幾頓飯的恩情,願意搭上自己一生,她敬他,也重他。

    至情至性如此,性命於他來說早已無足輕重。

    只為自己內心安穩,付出何物都是值得的。

    容安卿讓人把容雲兮的重要之物收拾妥當,一念回了小宅讓胡伯收拾東西。

    靜靜的夜裡,三輛馬車低調的駛出了清州。

    容雲兮每次要醒來,一念就灌他點兒藥讓他睡下,車上只有兩個車夫胡伯以及他倆。

    小菜捨不得家人,一念給了她一些銀子就讓她走了。

    她第一次見到有人面對離別能哭得這般傷心,惹得她徒增了許多感傷。

    他們沒有去永朝,而是直奔天子腳下。

    一念讓胡伯自己先去了永朝打理生意,她要去看看容安卿用命博的這場對弈是何種結局。

    胡伯囑咐了一念一些事情便離開了,在路上走了兩天,一念才停止讓容雲兮沉睡。

    容雲兮醒來後是一頓大鬧,他要回去找容安卿,可一念告訴他容安卿不見了,他要回連城,一念就告訴他容安卿不在連城。

    很明顯一念在有意瞞著他,容雲兮再次哭著求一念,事已至此,一念將前因後果都告知於他,聽完後的容雲兮靠在緩緩行駛的馬車裡失了魂一般。

    他接受不了如此優秀讓人驕傲的哥哥竟然是為了復仇才進的容家,而此時,無論他容雲兮信不信,他們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點點置容家於死地。

    一念牢牢抱著渾身寒冷的容雲兮,除了抱著他,她不知該如何驅逐他心裡的絕望和悲痛。

    容家的長輩與他交情淡淡,他們若是死了,容雲兮也不會多麼難過,可這樣做會搭上容安卿的命,他怎麼也接受不了。

    容安卿多年來待他比親兄弟還好,至死也要留著最好的後路給他,這讓他如何不悲痛。

    走走停停十五天後他們到了繁榮昌盛的明陽城,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一念直接租了個小宅子,每天她都會與容雲兮到人流眾多的茶樓里喝茶,時不時打聽一些最近的大事。

    剛開始那幾天他們並未打聽到什麼,約莫一周之後陸陸續續打聽到了容家的事。

    容家大公子和一個遠方小村莊的兩個村民,在某親王的宴會上直接拿著訴狀狀告連城容家和清州白家。

    容家家主與白老將軍聯手屠殺某村幾百人的大案浮出水面,接著他們遞出了很多壓倒性的證據。

    日子一天天過去,容安卿他們準備充足,暫時扣押在大牢里,涉嫌作案的幾個重要人物容耿、大夫人、二夫人、白老將軍等也被帶回審問。

    容雲兮想去看望容安卿,被一念阻攔。

    ☆、第 47 章

    日子過得緩慢而焦灼,一念他們白天從很早便在茶樓坐著,生怕錯過一點關於容安卿的消息。

    夜晚容雲兮總是輾轉反側,一念會陪著他坐到更深露重,這期間兩人茶不思飯不想,無助和絕望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天天將他們越籠越緊。

    白家駐守清州,要動白老將軍很棘手,況且銀甲軍多年來守城有功,若要說白老將軍有罪,那也理當功過相抵。

    可他之前搜刮民脂民膏弄得清州百姓苦不堪言,後又手段狠辣為了功名利祿屠殺百姓,白將軍又在清州鎮守,斟酌之下陛下只能治個小罪給他。

    容耿則沒有那麼好的命了,殺了他,他的家產正好可以填充國庫,也能藉此平息民憤,聖上自然不會放過他。

    不出半月,聖旨便下了下來。

    容家涉案人員皆斬首示眾告慰非石村村民,而容家家產全部收押用來賠償倖存的那十七個村民。

    白家老將軍功過相抵之下過大於功,奪去稱號,並罰他自行出資為喪生的村民修建墳墓以表悔意。

    這樣的處罰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最好的。

    容安卿他們從衙門出來的時候,一念攜著憔悴的容雲兮站在人群之中靜靜地等待他們。

    容安卿他們瘦了很多,但精神很好。

    王佲和簡從之兩師兄弟想要的並非是白家付出血的代價,而是要將他們醜惡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畢竟單靠他們這點綿薄之力,想要推垮一個重臣,他們也知道這不可能。

    他們在明陽城最好的酒樓里聚了一餐。

    所有的恩怨情仇、前塵往事,都在他們的徹夜長談中而隨著話語散落在時間的縫隙里。

    王佲師兄弟很快離開了明陽城,一念他們則誰也不說,默契的等著容耿他們斬首的那天。

    那一天來得很快。

    容雲兮他們沒有刻意的站在人群前面,因為身高出眾,站在後面也看得清行刑的全部過程。

    從他們被帶出來的那瞬間,容雲兮握著一念的手一直是竭力而不自知的。

    上了刑台,一念才看到面如白紙的他們。

    曾經享盡富貴半生的人,如今落魄成這般,路人皆唏噓不已。

    斬首,對於這些見慣了的明陽城居民來說早已不是什麼稀罕事,可對於容雲兮他們,眼睜睜看著生活在自己世界裡十幾年的人忽然就這樣人頭落地,說不動容是虛假,說不難過亦是虛假。

    他們再如何對他不好,也不至於將他不當人來對待,該給的東西,他們從未少給過任何一樣。

    對於奢求不多的容雲兮來說,這就夠了。

    而對於容安卿,大夫人更是傾注了所有對於兒子的期待和盼望,容耿待他也不差。

    奈何仇恨的種子比這些所謂的「愛」來得早。

    當刑台上的他們人頭落地之時,一念忽然覺得前半輩子的一些東西驟然碎裂,無端讓人窒息。

    容雲兮沒忍住哭了出來,一念心裡糾痛不已,她抱著他,臉埋在他顫抖的胸口,感受著他悲勃的哀傷而紅了眼眶。

    血真正噴灑而出的剎那,容安卿心裡並沒有想像之中的欣然。

    一塊石頭落了下去,另一塊石頭又重重壓在了他心上。

    前恩已報,後恩怕是再也沒機會報了。

    籌劃了近二十年,他終於是做到了。

    對於容昇和淳于介司,他問心無愧,對於那個落魄卻心念報恩的自己也問心無愧,可擊垮了收養了他近二十年的容家,他的餘生,怕是再也快活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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