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頁

2023-09-25 12:58:41 作者: 六十四骨
    因為在朱菁眼裡成為了獨特的人,似乎他的蹤跡也在這個世上顯得重要了起來。

    在她的眼裡,他的靈魂獨立而完整,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他和談笑,像,也不像。

    差異在於表達,相似在於情感。

    十來歲的人,總是通過他人感知自我,通過區別尋求偕同。

    談笑一直以為,對他的那份喜歡,雙兗一定會覺得莫名其妙,但他內心深處卻覺得這是因緣際會,理所當然。

    他十六歲,有父母,有朋友,有許許多多明戀暗戀他的小姑娘。

    她們費盡心思和他搭話,搜集他用過的物品,坐他坐過的座位,和他吃相同的食堂套餐……她們中任何一個人都比雙兗和他的接觸多得多,但她們誰也看不出來他每每站在高處都會止不住地想要跳下去,看不出來他是誰,也看不出來他不是誰。

    ----只有雙兗可以。

    ----只有朱菁可以。

    談笑和風生不約而同地想。

    因她是一道光。

    遲暮破曉的光。

    ……

    二月底,談笑出院,用骨折住院做藉口,把雙兗叫來幫自己補寒假作業。女孩出於對他生病的同情和一直以來都在拒絕他的愧疚,答應了,漸漸在友誼的範圍內,開始和他越走越近,放學後在小餐館裡出雙入對,周末在圖書館其樂融融。

    兩校盛傳南中的顏值扛把子近來交了一個垠中的學霸女朋友,他學理,學霸學文,文理搭配幹活不累,八卦傳得甚廣,朱菁也有所耳聞,卻不以為意。

    因為她知道,談笑和那個女孩不可能會在一起。

    他們之間,沒有結局。

    三月開學後,朱菁和談笑偶然在紅岫見了一面。

    她跟父母來吃飯,撞上同樣來赴長輩飯局的談笑。他從談家的家族年會上逃出來喘口氣,迎面便遇上朱菁一家。

    父母默認他們是一對,有意邀請談笑來家做客,朱菁怕他們貿然開口,談笑不明所以,會露餡,於是提出自己私下去說,總算逃過一劫。

    一行人同談笑寒暄過後很快離開,朱菁摸出手機,給風生發了條消息,祈禱他能早點看到。

    兩天後,有了回音。

    知道這事躲不過,風生便定了時間,在一個周六,如約而至,還帶了兩瓶波爾多酒莊的窖藏紅酒。

    周六是一周里學校唯一沒有晚自習的一天,兩個人都沒去上補習班的課,相互配合著,在飯桌上表演。

    在長輩面前,風生的談吐無懈可擊,朱菁坐在他身側,在這樣的一個場合,心醉神迷。

    他的優秀毋需多言,岳母多愛婿,媽媽起初見他時大動肝火,現下居然也言辭懇切,面上全是藏都藏不住的喜歡。

    朱菁也騙著自己,這樣就很好,幻想卻很快就被打破。

    因為她聽見媽媽給風生夾菜時,熱絡地叫了一聲「小談」。

    她執筷的手僵住,那頭風生卻絲毫不受影響,聽他們提起談局和林主任的事,還對答如流,言笑照舊。

    他是用著談笑的身份,來這裡見她的父母。他們問的,都是和談笑有關的事,他全都應對自如。

    朱菁忽然覺得食難下咽,只想快點結束這頓荒謬的晚餐,心神焦灼地坐了半個多小時,便在餐桌下悄悄給風生發了消息,讓他隨便找個藉口,帶她出去。

    他的手機收到消息,震動起來,先若有所覺地看了她一眼,才去查看消息。

    不多時,飯畢後他藉口談家老太太最近在家齋戒,父母工作忙,他晚上不上課,便想早些回去陪老人,向朱菁父母告了辭,由朱菁送他出去。

    他打的幌子精妙,孝字當前,這對夫婦不好再挽留,即便再熱情也只得放行。

    出了家門,她像解脫了一般,長長呼出一口氣,手上掂著家門鑰匙,扭頭對風生道,「再去吃點什麼?」

    飯桌上,他要應付她的父母,她則是沒那個心情,兩人都沒怎麼動筷子。

    「燒烤吧,這附近有家店。味道還可以。」他雙手插袋,走到了她前面去。

    朱菁跟上,猶豫道,「你剛拆石膏……吃燒烤會不會有影響?」

    「殘不了。」風生道。

    朱菁還有些擔心,但聞言也不再多說,跟在他身後,一齊往小區外走去。

    忽聽他道,「小朱,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本該是十分瀟灑的一句話,由他說來,卻只剩感傷。

    朱菁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手收緊了,悶著聲道,「吃就是了……我不想聽這些大道理。」

    他笑了,得寸進尺道,「還有啤酒。」

    朱菁也點頭。

    總之無論他現在說什麼,她全都會隨他去。

    坐在春夜裡的燒烤攤邊,夜間風涼,人聲卻鼎沸,煙火氣十足。

    風生明顯是熟客,上來就唰唰點了一堆東西,把菜單扔給朱菁,讓她自己看。

    她見他點了一堆烤肉串,便只點了一些素菜,把菜單交還給店家,看了他一會兒,低聲道,「……對不起。」

    明知道他不喜,還要他在她父母面前扮作別人,表演這樣一場戲。

    店家把一聽啤酒送了上來,風生打開一瓶,看也沒看她,淡淡道,「有什麼好道歉的。」是受父母之命,他不覺得她做錯了什麼。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