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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58:41 作者: 六十四骨
    而她記得韓易成的原因,卻更為刻骨----是因為她曾那麼默默無聞、毫無指望地在角落裡暗戀過這個俊朗單純的男孩,他卻和眾人一起鬨笑他們給她新起的綽號。

    自卑是一種長在心裡的草,被惡意籠罩灌溉,以瘋狂的姿態蔓延開來,刺穿心臟,取人性命。

    朱菁「死」過一次,再從絕望的深淵裡爬起來時,便不再喜歡韓易成了。

    她有了一個比他好上千倍萬倍的心上人……叫林風生。

    掩上實驗室的門,朱菁回身,看見她的心上人懷裡抱著一疊高高的實驗報告冊,正停在她面前,一張俊臉上蓄著怒氣,冷聲沖她道,「還做什麼普通同學。」

    朱菁愣住,不知道他都聽到了多少。

    又聽他道,「直接上手抽這孫子不就行了?」

    第16章 第十五話

    朱菁更呆了,伸手就想去抓他,他卻恨鐵不成鋼似的,睨了她一眼就避開了,抱著書冊直往前去。

    朱菁反應了過來,雙眼放光,在他身後大喊了一聲,「林風生!」

    對方頓住腳步,回眸一笑,真是風姿卓絕,「我叫談笑。怎麼又認錯人?」

    朱菁追上前去,在他身側道,「你不是,我看見了。」

    那樣居高臨下的姿態和神情,屬於風生,不屬於談笑。

    可這人在轉瞬之間就又把面具戴了回去,搖頭失笑道,「可能我和他是真的長得很像吧,你總認錯。」

    「你少來這一套。」朱菁忍不住瞪著他,「你們不一樣。我分得清。」

    換做是談笑,哪兒說得出「抽這孫子」這種話。這種霸道蠻橫的事,只有風生做得出來。

    他聽了她的話,眼波微動,沉默許久,最終也並未承認,只道,「你以前……是怎麼回事?」

    朱菁一怔,旋即明白過來他指的是她初中的事。看來他是真的全聽見了。

    她覺得沒有必要瞞他,乾脆利落地就說了,「我六年級的時候被診斷出來甲狀腺出了點問題,要用激素治病,然後就一下子胖了好幾十斤,一直到初三畢業了,才慢慢減下來。」

    如果是在別人面前,她絕不可能風輕雲淡地就說出這番話來。尤其是在以前的同學面前。

    那些狹窄而悠長的暗恨與驚恐,時時刻刻埋在她心底,不斷地發酵著,都變成了餘生里說不得碰不得的陳年舊傷疤,一揭開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她的初中生活,常在懵懂與恐慌之中度過,總是腳步匆匆,不敢抬頭。

    有時回到家才發現自己背上被貼了惡作劇的小紙條,她既憤怒又尷尬,最終卻也只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是第二天到學校時頭埋得更低一點;有時總感覺到如芒在背,仿佛正被別人在指指點點。她不敢回頭去看,過了好幾個星期才知道他們在暗地裡給她取了新綽號,每每提起來,總是討論得眉飛色舞;有時她不願意去上課,但也倔強著,說不出口原因,最後便被不厭其煩的爸爸惡打一頓,叫她滾去上學。她從不抵擋他的拳腳,只是借著這個機會,總要號啕大哭一場,哭盡那些傷心和委屈,再畏畏縮縮地上學去。

    ……

    這樣的事,實在太多了。多得她數都數不過來。

    顧曉寧和李雪玉是她在三年之後才再次擁有的朋友。因此,她步步退讓、小心求全,為的就是讓這份單薄的友誼能留存得更久一點。對她來說,友誼太珍貴,輕易不可得,是曾經的她可望而不可即的稀罕寶貝。

    只有和風生的繼續,是她不想退避、唯一想去奮力爭取的東西。

    他給過她的勇氣尚未衰竭,仍在催促著她前進。

    她知道風生不是談笑。風生不會瞻前顧後。

    他獨一無二,橫行睥睨。

    可,他為什麼要裝成談笑的樣子呢?他們分明就是完全不同的人。

    兩人一前一後走下樓梯,風生在前,朱菁在後。

    他聽了她的一番話,心思千迴百轉,有怒與痛,但都不能表現出來,最終只是沉默,又甩出「他」曾對朱菁說過的那句話,「都會好起來的。」

    朱菁簡直聽得不可思議。怎麼到了此時此刻,他還能這樣若無其事地裝成這副溫文模樣、跟她來說這句話?

    她一咬牙,惡狠狠道,「林風生,你再這樣裝下去,最後可是會失去我的。」

    他聽完,輕輕笑了笑,像是在說,誰稀罕。

    說出口的話卻是,「我不姓林。你比誰都清楚。」

    不過是一個只有她知道的名字,短暫地留存在她的記憶中,將來……也不會留下什麼痕跡。

    他這句話的涵義模糊,朱菁無法確認他是哪一層意思,是知道她查過他身份了還是單純的否認……她想得頭痛,焦躁不耐道,「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告訴我你叫林風生?」

    他又沉默下來。

    為什麼?

    因為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是林風生。是自己,而不是別人。

    不用頂著別人的名字生活,不用做一個行走在烈日下的幽靈,也不用偽裝成那副窩囊模樣。

    他本以為自己的存在短暫,對世事不過是不經意地一瞥,是為她,才絆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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