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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54:48 作者: 萌吧啦
    「呀,他死了,聽說人死前都要撒上一泡尿。」紅衣婢女慌張了。

    鐵釵公主只是要教訓一下欺騙她的畫中人,此時見人「死」了,顧忌此人身份,不顧腥臭地湊上去,「果然死了?」

    「公主,我們快走,不然就離不開子規城了。」

    「不可,我們走了,拓跋怎麼辦?」鐵釵公主伸手向玉入禪鼻下探去,纖纖素手剛剛伸過去,便冷不丁兩行皓白牙齒咬住,「呀,你裝死!好無恥,竟然為了裝死當眾……」手指掙扎再三,一陣鑽心疼後,便流出血來。

    「放手,快放手!」兩紅衣婢女並猛士們拳打腳踢,奈何玉入禪硬是不鬆口。

    玉入禪使出當眾失禁那一招後,就好似浴火重生的鳳凰,徹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再無所畏懼,聽婢女們喊「欺負女人算什麼本事」也不覺有什麼不妥,牙齒狠狠地壓住,好似自己重新回到了瓜州城外的樹林裡,只是此次,自己終於有能耐把壓著他的范康打到,再不叫人欺負了。

    宛若新生後,身上的這點痛,壓根奈何不得他,一雙眼睛圓睜,眸子裡自信的目光仿佛在說,今日認輸的那人定是鐵釵無疑。

    鐵釵公主也納悶了,據說朝廷那邊的人最愛面子,比如到了飯點去人家家做客,主人家哪怕窮得揭不開鍋,都要招呼那人留下吃飯;做客的那人若是明擺著想蹭飯,主人家問一句「吃過了吧」,哪怕肚子裡五臟六腑都在嚎叫,也要裝模作樣地說一聲「吃過了」。那麼好面子的地方?躺在地上的這人,到底是怎麼做到當眾失禁的……

    鐵釵公主自是不明白,像玉入禪這樣的范康座下大弟子,生來命途多舛,如此,他們師徒二人內心比旁人敏感,更能在人生的各種跌宕起伏中,獲得一次又一次嶄新的人生感悟。

    鐵釵公主不明白,便也伸手向玉入禪臉上打去,「再不鬆口,我挖掉你的眼睛!」

    玉入禪嘴裡滿是鐵釵公主的血腥味,微微張開的薄唇勾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

    鐵釵公主接過猛士的刀擱在玉入禪眼皮子上,「你再不鬆口,我就割了!」被玉入禪咬住的手指反覆見到了白骨,聽人重重地砸向玉入禪的腹部的悶響聲,鐵釵公主呆住,懊惱地丟開刀子。

    「公主?」婢女猛士們住手。

    鐵釵公主眼角落下一滴淚水,很是慚愧地對心腹們用鮮卑話道:「我教訓他不過是奢望著他說聲他錯了,然後娶我。既然他寧肯拋下尊嚴,也不肯娶我……我們走吧,回拓跋去。」

    又是苦肉計?玉入禪依舊不肯鬆口,轉而,又想,鐵釵公主定不知道他會說鮮卑話,那麼,就不是苦肉計了,況且,怎地說是叫他娶?嘴一松,將鐵釵公主的手指吐出來,望了眼鐵釵公主,頗有些傲然地一個鯉魚翻身躍了起來,雖疼得呲牙咧嘴,但神態坦然,「公主是不是認錯人了?」

    「罷了,就當我認錯人了吧。能豁出去不要臉的人,誰人能不認錯?」鐵釵公主將自己可見白骨的傷手送到婢女面前,任由婢女替她包紮,好似對那鑽心的痛楚毫無所覺。

    真像那人……玉入禪心嘆。

    「給他鬆綁。」鐵釵公主道。

    「公主,興許當真認錯人了,你瞧,這人比金小姐老多了。」紅衣婢女終於說了實話。

    一個老字,頓時令玉入禪不服氣,「胡言亂語,鄙人便是在校場,也不曾受到風吹日曬,哪裡老了?」

    「您,貴庚?怎麼看都不像是少年郎。」紅衣婢女道。

    這丫鬟好放肆!玉入禪心道,瞥見紅衣婢女手上繭子,才釋然想:這丫鬟當是個娘子軍。

    「才過二十。」玉入禪硬著頭皮說,雖身上腥臭難聞,但神情泰然自若,便是方才咕咕叫的肚子,此時也不叫他覺得窘迫了。

    此時,非超脫二字,不足以形容玉入禪的心情。他想,被玉破禪瞧不上又怎樣?連失禁他都敢,還怕玉破禪嘲笑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果然認錯了。」紅衣婢女等人如釋重負。

    這人,沒病吧?鐵釵公主先被情所困,不曾察覺到不對之處,此時,又被玉入禪臉上神色震住,覺得自己是只井底之蛙,對中原的人了解太不夠了。到底是怎樣的人,才能在此時此景下,露出這麼明媚耀眼的笑容?

    鐵釵公主若是認識金折桂,就會知道,玉入禪此人,非變態二字不足以形容。

    「公主可要隨在下去黑風寨尋戚瓏雪戚姐姐為你療傷?她那裡有先太子留下的秘藥,定能叫公主的玉手完好如初。且,我與桃花公子相貌迥然不同,到底公主為何會有此誤會,還需回山寨里問了眾人才能知曉。」玉入禪明媚的笑容,像是夏日裡芙蓉渠上,那倒映在水面上的浮光掠影。

    「公子貴姓?」鐵釵公主徹底被玉入禪折服了,這樣的人,再揍他多少次都是徒勞,她終於覺得這人就算不是金家的人,也不是好招惹的,滿心裡想著如何把這人送回黑風寨。

    今生今世,她寧肯老死在拓跋,也不願意再遇上這樣恐怖的人。

    「鄙人姓玉,玉入禪。公主若是有幸再早幾年見到鄙人,定會詫異鄙人跟家兄破禪長得一模一樣。從什麼時候長得不一樣的呢?從遇上嫂子開始的吧。原來從那會子起,我就再入不得嫂子的眼了。」玉入禪摸了摸臉,坦蕩蕩地自嘲苦澀一笑,暗道承認自己求而不得,也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嘛,自己就光明正大地說出來,看誰能把他怎麼著?

    這人在承認對嫂子有企圖?對嫂子有企圖,怎還這麼坦蕩蕩的?鐵釵公主呆住。

    「公主,這人是城主的弟弟,不能叫他就這麼走。」紅衣婢女慌張了,心嘆不愧是城主的弟弟。

    「走吧,公主的手耽誤不得,咱們回山寨。」玉入禪的人生境界亦非鐵釵公主所能企及,他雙袖一甩,就要出門。

    「等一等,我的手不要緊,玉公子先梳洗一番,吃點美酒佳肴。我送給公子的飯菜,公子吃了沒有?」鐵釵公主原本以為玉入禪會求著她給件衣裳遮羞才敢出門,不料他衣裳濕著就要出門,鐵釵竟是先手足無措了。

    「無妨無妨。」玉入禪笑了,終於明白了芒鞋破衫的野道人為何會活得那般瀟灑。

    「一定要,叫紅纓紅槍二人服侍你更衣洗漱。」鐵釵公主急了,威逼利誘,軟硬兼施,到底對眼前這衣衫不整卻又笑容明媚的人使用那一招才能奏效?「快叫人抬了熱水進來,屋子裡快收拾收拾。」

    鐵釵公主渾然忘了自己的手,甚至親自動手去拉住玉入禪,不叫他出門丟人現眼,甚至,隱隱有些自己也會跟著玉入禪一起丟人的想法。

    「玉公子,您耐心等一等。」紅衣婢女不肯服侍玉入禪洗漱,卻也怕壞了事,「婢子去把方才的兩位姑娘領來。」

    「實不相瞞,玉某不近女色,雖年過雙十,卻還是童子身。萬萬不可叫兩位姐姐服侍鄙人洗漱。」玉入禪「衣冠楚楚」地謙和擺手。

    「原來不曾……」鐵釵駭然,心道原來自己不曾被人欺瞞,只是畫中人的姓氏身份變了,顧不得多想,見玉入禪還要走,連忙攔住他,「公子留步,千萬要洗漱。」

    「鄙人……」

    「住口!你想出去丟人現眼?」鐵釵柳眉倒豎。

    玉入禪卻莫名地覺得受用,忍不住調笑道:「公主莫非對鄙人傾心了?」

    「……洗漱吧。」鐵釵公主無力地讓開路子,叫猛士們提了熱水進來,推搡了玉入禪一下,見自己好說好話的時候,此人嬉皮笑臉,自己發怒,這人依舊笑,但好歹聽人說話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半天想到「撒癔症」這個鐘嬤嬤鮮少用到的詞彙,只覺這詞彙用在玉入禪身上妥當的很。

    「公主,鄙人脫衣了。」

    「蛻你的皮吧!」鐵釵公主出了門,依舊氣憤不已,「果然年過二十還是童子身的,定有隱疾!」

    隔壁廂房裡,蹲守著的梅老闆、玉破禪面面相覷。

    梅老闆低聲問:「八少爺,令弟有隱疾?」

    「是顯疾不是隱疾。」玉破禪琢磨著鐵釵公主一定合玉入禪的口味。

    「當真是長兄如父。」梅老闆感慨。

    鐵釵公主足足在門外罵了小半個時辰,聲音才消失,原來是玉入禪終於洗好了。

    鐵釵進了門,便被玉入禪面上的笑容晃花了眼,雖說這人有癔症,但臉皮子果然是好。

    穢物已經被收拾出去,重新擺上了酒菜。

    鐵釵公主胃裡很不舒服,勉強端起酒杯,眼睛死死地盯著玉入禪腰扣上的青竹,恭敬道:「玉少爺,大人不記小人過,鐵釵並非有意認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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