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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54:48 作者: 萌吧啦
玉夫人暗暗點頭,聽人來說玉入禪、阿烈兩個在屋子裡打架,又把家具等勞什子全砸了,眉心跳了跳,到底忍住了,道:「不必給九少爺換,告訴他,等娶了媳婦,新媳婦的嫁妝里,自有那些個呢。」
丫鬟趕緊把玉夫人的話說給玉入禪聽,玉入禪因跟阿烈打架,弄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見一屋子爛家具擺著,玉夫人竟然不給他換,且還提起成親一事,不禁氣息越發錯亂。
「哼,少拿我做幌子,誰不知道,你是不能人事才不肯成親呢。」阿烈扶著傾倒的圈椅,也是上氣不接下氣,說出這話時,心裡酸了一酸,望向玉入禪的眸子,微微有些不甘心。
「是又如何?」玉入禪揮手叫丫鬟出去,坐在地上,並不起身,只撿起一面銅鏡在面上照了照,見鏡子裡的自己丰神俊朗,比之桃花二公子更多了幾分成熟的氣質,不禁一嘆,又把鏡子丟在地上,起身去裡間屋子裡的搓線。
阿烈自是知道玉入禪不會娶她----這也就是她這些時日鬧個不休的原因,此時隱隱約約記起自己稀里糊塗如中邪一般的時候,曾說過不計名分要留在玉入禪身邊,不禁愴然一笑,見玉入禪老僧入定一般閉著眼雙手合十搓線,又聽那線牽扯著另一頭的線軸咕嚕嚕地想,便起身將衣裳一件件脫去,露出健美的身軀,走到玉入禪身後跪下,兩隻手臂圈在他的脖頸上,鼓起的胸脯緊緊地貼著他的後背,頭靠在他肩頭,一言不發地側著頭看他,滿心盼著他扭頭看她一眼。
許久,不見他回頭看一眼,阿烈輕嘆道:「我知道你為誰搓線,為誰坐禪。原來又是她。」
玉入禪的背脊略僵了一下,隨後依舊一言不發。
「後會無期。」阿烈起身,慢條斯理地把衣裳一件件穿上,眼睛一直不離玉入禪,見他一直都不回頭,眼睛乾澀地眨了眨,心嘆若是當初自己死在玉觀音的藥上,如今該多好?穿了衣裳,並不再翻牆走,從玉家大門光明正大地出去了。
「九少爺,阿烈走了。」角門上、二門上、大門處的人紛紛叫人來給玉入禪「通風報信」。
玉入禪坐在屋子裡聽了,卻是一動不動,好半天,聽人說了一句下雪了,才從屋子裡出來,站在雪地里,眼瞧著一片片細碎的雪花沙沙地落下,伸手接了接,見雪花在手心裡融化,那隻手又頹然落下。
「老九,不去追嗎?」玉夫人曾想過無數次,攔著玉入禪不叫他去追阿烈,此時玉入禪當真不追了,她又懸著一顆心,唯恐玉入禪出事。
「不是說,要成親嗎?」玉入禪仰著頭道。
「……你肯成親了?」玉夫人心中大喜,又不免低聲問一句:「阿烈孤身一人走了,又是臘月裡頭,要不要,去追一追?」
「不必,她是糙原上的女兒,耐得住摔打,她會自己回糙原去。」玉入禪心知阿烈這次走跟早先不一樣了,把她追回來也沒用。
玉夫人只覺得玉入禪在黯然神傷,親自替他撐著傘擋住風雪,才要說話,便見嚴頌、金蟾宮、南山三人匆匆闖進來。
「玉九哥快換衣裳,咱們跟著皇上去明園,太上皇不行了。」嚴頌臉頰被風吹得緋紅,身上只披著一件灰鼠皮的大氅,內裡衣衫單薄,顯然是乍然得了消息,便趕著來叫玉入禪。
「當真不行了?」玉入禪問。
「寧可信其有,咱們多帶點人護駕。」嚴頌也怕太上皇設下請君入甕的局,是以才會匆匆來找人。
「快,那些厚衣裳給哥兒幾個換上。」玉家如今就只有康氏一個年輕女子,康氏因玉悟禪的緣故,又一年到頭不出院門,是以玉家裡頭,也不攔著嚴頌等少年直衝著後院過來。玉夫人催著人領著嚴頌、金蟾宮、南山三人進屋子裡換上玉入禪的厚衣裳,見前院玉將軍等著了,便趕緊叫他們去,等著人都走了,才想起太上皇崩了,玉入禪又有一年不能娶媳婦了,不禁趕緊去佛堂祈求太上皇能熬過這一劫。
明園外,重兵團團守衛著,待玉將軍、玉入禪等檢查過明園的守衛,虞之淵才放心地帶著玉入禪、嚴頌進入明園內,太上皇的屋子。
玉入禪、嚴頌先檢查過屋子裡只有個老太監,才令虞之淵靠近滿是腐朽氣息的床邊。
千金一尺的錦帳下,太上皇喘息時,鼻子裡發出古怪的呼哨聲,明明眼睛是睜開的,人卻像是睡著一般。
「父皇?」虞之淵喊了一聲。
「老八來了?」太上皇微微動了動頭。
虞之淵的臉色登時難看陰沉下來,心裡翻江倒海地想,果然八皇子才是太上皇的心頭寶。雖滿心不甘酸苦,但依舊勉強自己點了點頭,「兒臣來了。」
「……哈,老四,朕逗你玩呢。」太上皇搖了搖頭,嘴角掛著嘲諷的笑,昏花的眸子裡瞧見虞之淵上位這些時日,身上氣勢與做皇子的時候已經儼然不同,似嘆非嘆地待要說句話,便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父皇?」虞之淵趕緊親自扶著太上皇起來,待老太監把痰盂拿近後,便輕拍太上皇的後背,見他竟吐出一口猩紅的熱血,不禁眼眶一熱,落下淚來,待把太上皇重新放在枕頭上,就見他嘴巴大張著,眼神渙散,嘴裡嘰嘰咕咕地一會老六一會老三地亂喊一通,竟是叫人看不出他最惦記的人是哪個。
只聽太上皇嘴裡最後吐出「老八」二字,人哆嗦了一下,隨後便有腥臭的氣味傳來。
「皇上,太上皇去了。」老太監道。
「給太上皇更衣吧。」虞之淵揮了揮手,嘆息一聲,腳步略有些凌亂地向外去,到了門外,這才扶著柱子站住,先問:「嚴頌,若是你父親沒了?你會如何?」
「我父親定是壽終正寢,想來臣也不會如何。」嚴頌對嚴邈之信心滿滿。
「入禪,若是你父親呢?」虞之淵又問。
玉入禪沉吟一番道:「若父親死在沙場,那就是死得其所;若他死於算計,八哥自會替他報仇。臣只管子繼父業,想來,也不會如何。」
虞之淵原本要問他們二人會不會痛哭流涕,見他們誤會了,便不再問,摸了摸臉頰,在屋子裡掉下幾滴淚後,自己便再無眼淚,於是乾脆地背著手道:「入禪說的是,子繼父業,才是最要緊的。」遠遠地瞧見金將晚帶著金蟾宮、南山二人過來,便對嚴頌道:「你父親一個武將,何苦去跟文人搶差事?他在揚州蟄伏得夠久了,年後叫他回京。」
「是。」嚴頌雖詫異,但趕緊答應了。
「金蟾宮年紀也大了,該進入行伍中歷練歷練了。金將軍此時告老也太早了一些。」虞之淵摩挲著的柱子,不住地自言自語。
玉入禪眼角一跳再跳,見太上皇才死,虞之淵便大舉抬舉武將,心道:莫非,皇帝要開始窮兵黷武了?
雖腹誹,但皇帝看重武將,對滿門武將的玉家乃是極好的消息,便沉默著聽他自說自話地部署。
又逢國孝,今年京中各家依舊不能張燈結彩。年後出了十五,新年後頭會子早朝,虞之淵便調嚴邈之進京,在國子監中專門為少年武將設一學科,令金將晚等告老的武將前去授業解惑。京中一干人等都猜測皇帝要對塞外動武,金將晚更是著急地給玉破禪、金折桂送信,叮囑他們小心一些。
這信直到四月份冰雪融化後才送到,且說因消息閉塞不通,子規城外的新年熱鬧得非常。
因子規城中中原人多,於是過年的氛圍便分外濃郁,惹得一干不過中原新年的鮮卑人也跟著歡天喜地地置辦新裝、添置年貨準備過年。
黑風寨上空漂浮著一層濃濃的香氣,因南北兩邊的人都有,於是炸丸子、炸饊子、做年糕、做酒蘋果的都有。
金折桂的日子在一月二十七八日,於是她安生地留下黑風寨里,跟戚瓏雪一同或看梁松、蒙戰二人給月娘搭手炸饊子,或看阿大、阿四殺一頭千里迢迢弄到塞外的豬。
從臘月里一直熱鬧了大半月,等到三十晚上,子規城中不知哪個有錢的主弄來了煙花叫人在山上放,火樹銀花,著實賞心悅目。
金折桂攀著玉破禪的手看煙花,瞥見俟呂鄰雲來了後,玉妙彤不似早先那般躲得遠遠的而是跟著俟呂鄰雲,也不知該不該高興她「想開了」,想不開就是孤孤單單,想開了就是跟其他女人爭寵,都不是什麼好路。
「城裡頭……」阿四家的有服七八歲年紀,手裡拿著在山寨外買的糖葫蘆,一臉興奮地要把外頭的事說出來,才說出三個字,就被阿四家的捂住了嘴。
「城裡頭怎麼了?」金折桂早就察覺到有人有什麼事瞞著她,但她身子越發重了,於是就一直默契地配合著眾人,此時笑盈盈的,就去看玉破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