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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54:48 作者: 萌吧啦
    「父皇,你、我----」虞之淵瞠目結舌,待要去扶皇帝,又被皇帝推開。他一直琢磨著皇帝一個勁地把他往火坑裡推,到底是真心疼他,還是巴不得他早死。就算是此時,他還在不住地琢磨著,皇帝到底是苦肉計,還是袒露心扉?

    「叫人把明園裡最高的小樓拆了……我知道……那小樓,能瞧見宮裡……」皇帝喘息,明園風景雖好,但終歸寂寞,一日日眼瞅著宮門外赫赫揚揚,哪裡還會禁得住寂寞。

    「是,父皇,求你給兒子說句真心話,八弟到底是不是……」

    「是不是,又有什麼干係……人都叫你殺了……」皇帝心知虞之淵糊塗了,心知他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把他當做八皇子的擋箭牌,但他打定了主意,一輩子也不告訴他。

    「四皇子,左相大人、右相大人,還有朝中阮首輔、林次輔等等著您去商議大事呢。太后到宮門口了,也請您去迎一迎。」太監過來道。

    「知道了。」虞之淵站起身來,待要走,又回頭道:「父皇若當真要替我掃除障礙,是否也會將太后帶回明園?」若是太皇太后留下,難免會叫他處處掣肘。

    「嗯。」皇帝瞧著虞之淵這麼快就想著上位後的事,暗嘆自己該老懷甚慰?

    虞之淵連忙邁步向外去,一路腳下生風,走到前殿,瞧見金閣老奈何不得金老夫人正把一盆鬱鬱蔥蔥的貂蟬拜月jú花捧在懷中,不由地又想起陸繁英來,狐疑地想,莫非那古往今來作下緬懷妻子詩詞的痴情詩人都跟他一樣,人沒了,才會懷念起昔日的點點滴滴?自己不是十分厭煩她的嗎?不是時時刻刻想著倘若娶的不是她,又會怎樣的嗎?

    「四皇子,內子糊塗了,要把花帶回去……請四皇子儘快派出人接應西山那邊……老臣先帶著內子告退。」金閣老心知皇家出事了,不能露出喜色,可眼瞅著金老夫人裝瘋賣傻地裝出爛漫之色,心裡卻忍俊不禁。

    前後兩句不相干的話清清楚楚,唯獨西山那句話含含糊糊,虞之淵立時打起精神來,心知西山才是重中之重,必要搶先控制那邊,「兩位老人家熬了一夜,趕緊回去歇著吧,至於那jú花……宮裡用不上了。」

    「表哥?」金老夫人早累著了,戲演得也不精緻了。

    「四皇子,老臣告退了。」

    虞之淵點了點頭,嗅到空氣中只餘下淡淡的jú花香氣,他的表妹卻香消玉殞了,淡淡一聲嘆息後,又滿臉哀色地去迎接太后。

    ☆、第172章葉公好龍

    虞之淵雖有些小聰明,但終歸還是平庸的。但這點子小聰明,對於做皇帝這一行,已經足夠了。

    在皇帝連連吐血,露出一副短命相後,虞之淵除了遵從金閣老的交代派玉入禪、嚴頌強勢接管西山;令玉將軍出京,坐鎮早先曾意圖協助太上皇造反的軍隊外,他再也沒幹別的,總是一副沒醒過神來的神情,面對哀痛不已的太后、日漸萎靡的皇帝。如此神色,就連原本琢磨著他是存心篡位的太后,也不信他有那麼深的心機。

    不過一個月,皇帝就禪位給了虞之淵,遷居明園。原本再怎麼對太上皇、皇帝忠心不二的人也得向前看,皇帝吐血傷了根本,此情此景,自然是該向他們唯一剩下的子孫效力,不然,還能為了忠心,就叫他們絕子絕孫不成?

    新皇登基後,太皇太后果然打著輔佐新皇的名義留在宮中,虞之淵也沒像在如今的太上皇跟前那麼明確地表明自己不喜歡太后輔佐。他心知三王之後,再沒有有能耐揭竿而起的逆臣,也心知文臣金閣老、武將玉老將軍等已經告老,沒有權傾朝野的權臣,於是放心地袖手等著看朝臣們怎麼辦。

    果然,沒人樂意叫素來沒顯露出什麼能耐的太皇太后垂簾聽政,接連幾日,有人當著太皇太后的面提起天下的異相,並把異相統統歸結為太皇太后牝雞司晨。連著半月後,太皇太后便灰溜溜地回明園養老去了。

    虞之淵先還擔心有人說他心狠手辣,但兩次大膽地微服私訪後,卻見人人痛罵六皇子,沒人提起過他一句不是,京城內外迅雷不及掩耳地就恢復了秩序,甚至,朝臣們比早先更默契了。

    有些領悟力的虞之淵,福至心靈地領悟到他趕上了好時光,如今只要把西山把軍隊那邊鞏固好,其他的,大可以不必去管。不然,貿然插手政事,指不定會親手養虎為患弄出什麼權臣來。領悟到這事後,虞之淵越發地清閒了,每日上朝,聽見什麼事,總是問了這個,再問那個,果然,他不多嘴,下頭人吵來吵去,總能吵出個大家勉強都滿意的答案。

    等到出了一百日的孝期,虞之淵已經頗得朝臣們愛戴。

    因出了孝期,少不得要給虞之淵挑個新皇后,這次,虞之淵依舊放手叫朝臣們去爭吵去,在朝臣爭吵中,不由地想起自己當初吵著要娶陸繁英的情景,大抵是陸繁英代表著他那段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時光,於是,陸繁英在虞之淵心中的地位越發高了。偶爾回過神來,見朝臣們還在爭吵誰家女兒賢良淑德,頗有些自嘲地想:依著慣例,吵出來的結果一準是便宜了哪個原本沒資格做皇后的女子。

    果然,虞之淵又想了陸繁英一個時辰,重新醒過神來,就聽朝臣們對原本籍籍無名的三品戶部侍郎之女讚不絕口。

    三品在京中絕對算不得什麼頂大的官,且那位石侍郎家中並無什麼根基。一瞧就知道鷸蚌相爭,石家漁翁得利了。虞之淵順應人心地下旨,然後放手叫朝臣們各司其職地準備他再次大婚。

    據宮人說,迎娶新皇后前,虞之淵去皇陵,在已經被追封為皇后的陸繁英墓前自斟自酌坐了一日,最後醉醺醺的,被玉入禪、嚴頌二人攙扶過去,回來後依舊默默地念著原配的名字。一時間,虞之淵痴情不改的名聲漸漸傳出去,僥倖沒遭殃的陸家其他人眼巴巴地等著虞之淵賞賜,甚至煞費苦心地把模樣兒跟陸繁英有些相似的女兒調、教好,就等著送女兒進宮。

    可虞之淵終歸只是葉公好龍罷了,像是忘了陸家一樣,對陸家不聞不問。大婚後,領著新皇后去明園跟太皇太后、皇帝磕頭。

    太皇太后稱病,只見了他們二人一面,便叫他們告退;此時沒了權勢,瞬間蒼老的皇帝枯槁了不少,儼然是一副油盡燈枯的模樣。

    「父皇何苦自苦?兒子雖叫人看著明園,但你若要見一見舊時的心腹,兒子也不會不許。」虞之淵琢磨著太上皇若是跟老太上皇一樣琢磨著算計兒子,興許他的精神能夠好一些。

    太上皇抿著萎縮的嘴兒,自嘲道:「我在位的時候兢兢業業,你,不過是個虛偽之徒,只會葉公好龍地緬懷你那表妹,就能叫滿朝文武稱頌。」

    不甘心,這事放誰身上能甘心?明明他從一登基,就開始兢兢業業地操持政事,唯恐行差踏錯,叫人提起「若是太上皇不禪位」那樣戳人心的話。可是,虞之淵什麼都沒做,什麼,從他登基時的舉動看,他連可以全權替他處置一幹事務的心腹也沒有。這樣的人,到底是憑什麼,能夠叫金閣老、沈老尚書並那日在場的臣子默契地選為皇帝的?

    「多做多錯,不如,放手叫朝臣們自己去平衡。」

    「……竟然輪到你來教我如何做皇帝。咳咳!」太上皇哆嗦著咳喘不已。

    「是父皇沒教過我如何做皇帝,於是兒子對政事一竅不通,就乾脆撂挑子。」虞之淵示意新皇后出去,然後給太上皇端了茶水,再之後坐在太上皇身邊絮絮叨叨道:「兒子對什麼事都不竅不通,有了事,先問左邊,愛卿你以為呢,再問右邊,愛卿你以為呢。等左右都說過了,就再問後面,『愛卿,左右兩位愛卿那般說,你意下如何?』。這麼問來問去,人人都以為朕會問到他,都絞盡腦汁地去想。沒一個人有功夫去想,其實,坐在龍椅上的朕是兩眼一抹黑呢。」

    虞之淵的語氣平淡,但太上皇愣是從中品出了一絲怨懟的意味。

    「走吧。」太上皇遮住眼,心知他們父子兩個無論如何敘不起父子之情,便揮手令皇帝退下,總算明白眾人都看好虞之淵,是因為他好擺布。

    「還要多謝皇祖父、父皇給兒子留下這麼好的江山。兒子只用傷春悲秋,吟花弄月就夠了。」虞之淵站起來,踱著方步,慢慢地向外退去,此番卻不急著回宮,先叫人送皇后回宮,然後向錢家老宅去。

    進了錢家老宅,在正房堂屋裡吃了一盞茶,才見金閣老夫婦二人並岑氏急匆匆地趕來,看他們二人穿著家常衣裳,顯然是先在後園子裡說話,待聽說他來了,就立時急匆匆地趕來。

    「老夫人可還好?」虞之淵問,一眼看出金老夫人又不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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