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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54:48 作者: 萌吧啦
    宸妃柳眉微擰,面上有所不出的憂愁,「皇兒這話是何意思?莫非本宮說句話,還要人教不成?你一日日大了,你父皇也不像早先那般寵著你了。本宮也是,新近,皇上都不太來鳳翔宮了。前兒個跟太后請安,太后提起宮務,跟皇上說皇后改了許多,該叫皇后重新主持公務。皇上聽了,也不像早先那麼護著咱們母子兩個,聽他的語氣,倒像是當真考慮太后的話呢。你外祖家……就那樣了,十幾年了,也不見你父皇抬舉他們,你也是,多少人求皇上立太子,他總不肯,這哪裡像是寵愛你的樣子?」深深地一嘆,滿心愁緒幾乎能令夏花頃刻凋零,「人人都覺咱們娘兩個得寵,可誰又想過,除了面上的東西,咱們娘兩何曾當真得過什麼?人家都說你有玉家少將軍做伴讀,可是皇上為何不叫你去管一管驃騎營呢?哪怕是白頂著個名也好。」

    虞之淵道:「母妃,你從頭到腳的打扮沒一樣是不逾越的,如此,父皇還不夠寵你嗎?」

    宸妃臉上愁容瞬間轉為肅殺,「寵愛?你這糊塗蟲,咱們娘兒兩什麼實在東西都沒得,還白得了個深得盛寵的名頭,焉知你父皇不是拿咱們兩個做擋箭牌,要護著哪個呢?!」

    宸妃的話,虞之淵也早早地有所察覺,可是饒是如此,他依舊不信宸妃有能耐自己醒悟到他們娘兩做了十幾年的擋箭牌,「母妃這席話,又是從哪裡聽來的?」

    「……咱們母子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你只管老實地當你的差,一切交給母妃就是了。只不許去侍疾。」宸妃臉上五官舒展開,頓時露出了滄桑的痕跡。

    「母妃。」虞之淵乾脆地跪下了,「兒子已經分了府,眼看就到該出宮的時辰了,還請母妃千萬告訴兒子你的打算。」

    宸妃道:「昔日我叫你娶金家丫頭,你不肯,白白丟了金家那份主力;後頭我叫你納玉家丫頭做側妃,你也不肯……」

    「那是繁英自作主張。」

    「她還不是你娶來的?原本母妃盤算著繁英是你表姐妹,一家人,叫她做側妃,你舅父已經答應了,她也沒話說。誰知你偏在太上皇面前鬧出來。不論如何,這次你都要聽母妃的。」宸妃兩隻手交握住,涼涼的黃金甲套擱在手背上,叫她的心安靜了許多。

    虞之淵恨不得吐出一口熱血來,「母妃情願相信旁人,也不相信兒子?」

    宸妃不語。

    門外丫鬟道:「四皇子,該出宮了。」

    虞之淵眼睛緊緊地盯著宸妃看,看了半日,見宸妃不肯抬起眼皮子看他一眼,又被門外丫鬟催促一聲,這才起身向外去。

    穿梭在宮中,虞之淵自覺地離著宮妃遠一些,心如亂麻地琢磨著是誰那麼通透,把他們母子所在形勢細細分析給宸妃聽。回到自家王府里,虞之淵先見了府內眾屬官,提起玉家的事,眾屬官異口同聲道:「王爺且遠著玉家一些,等形勢明了了,再替玉家美言幾句就是了。」

    屁話!虞之淵心說,聽聞陸家夫人今日過來見過陸繁英,便進後院去見陸繁英。

    陸繁英早迎出來了,瞧見虞之淵臉色不好,小心翼翼地打發他洗臉,就說:「母親今兒個來,說是西北那邊傳來消息說玉家老八膽大包天,為了欽犯殺了朝廷捕快。這事了不得呢,王爺雖跟玉家有交情,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如今也該離著玉家遠一些。」

    「……我在太上皇跟前嚷嚷著要娶你的時候,你知不知道母妃跟陸家已經商議著叫你做側妃了?」虞之淵眉頭微蹙。

    陸繁英微微抿嘴,「妾身那會子還小,怎會有人跟我說這事?婚姻之事,父母之命……」

    虞之淵拿起帕子用力地擲在金盆中,激起的水花立時濺濕了陸繁英的羅裙,冷笑道:「我早知道這事,你也知道這事。早先你做錯了事,你愛用你是我挑的,千不好萬不好也是我求來的這些話來搪塞我。如今事實擺在眼前,你還要如何說?早先我不跟你理論,如今我問你話,你若再有搪塞,就別怪我以後不留情了。」

    陸繁英臉色煞白,雖知道京中人家人心惶惶,但她一直都是優雅地隔岸觀火,哪裡料到自己會有惹火燒身的一日,囁嚅道:「我何時搪塞你了?」又從丫鬟手上拿了干帕子,不擦自己身上水跡,先去給虞之淵擦手。

    虞之淵怒火漸漸消了一些,雖對陸家意見不少、對陸繁英也是頗有微詞,但見她這麼隱忍小意,終歸有些過意不去,便避開她拿著的帕子,語氣有些生硬地說:「去換了裙子再來說話。」

    陸繁英據此已經知道虞之淵心軟了,「先跟王爺說完了話,妾身……」

    「現在就去。」虞之淵疲憊地捂著臉,躺倒在西間躺椅上。

    陸繁英換了裙子進來,還沒站多大會子,就聽虞之淵嘆息了三四聲。

    「你們一個個都是有大主意的,個個把主意打到我頭上,個個不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了。」虞之淵蒼涼的聲音從遮住臉的手掌下傳出。

    「王爺。」陸繁英立時走到他身邊。

    虞之淵拉著她的手蓋在自己臉頰上。

    陸繁英只覺掌心下微微有些濕潤,剎那間也跟著心酸起來,「王爺,母妃也是為你好。」

    「那為何不告訴我,到底是如何為我好的?」虞之淵道。

    陸繁英蹲坐在躺椅邊,待要把手抽回來,又見虞之淵把自己的手壓在她手上,手掌下越發的濕潤,這才忍不住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這幾天,總有人偷偷摸摸地來王府送禮,送的東西不多,但都是極其貴重的。母親今兒個來,也是為了不少人給陸家送禮這事的,母親也不明白是怎麼了,還想著叫我來問問王爺呢。」

    陸繁英手掌下的虞之淵的眼睫毛動了動,隨後虞之淵問:「都是什麼人來送禮?」

    有人巴結總是好事,陸繁英笑道:「也奇了怪了,不少多少年不走動的人都來送禮,有幾家,我還不知道是誰,後頭問了,才知道是已經告老十幾年的老臣家裡頭送的。」見虞之淵把她的手拉下來,露出清明的眼神,不禁心漏跳了一下,疑心自己哪裡又做錯了?

    「有人來送禮,你也沒跟我說一聲。」虞之淵恨不得當著陸繁英的面吐出一口熱血,叫她瞧瞧這事到底有多要緊。

    「……一年到頭也沒少過人來送禮,我哪知道哪幾家該跟你說。」陸繁英不敢提陸夫人交代她不可把這事告訴虞之淵,她就罷了,若說了陸夫人,虞之淵指不定要跟陸家老死不相往來了。

    虞之淵目光呆滯地仰著頭,半天察覺到陸繁英在仔細地給他彈去衣裳上的褶皺,就又呆著臉轉頭看她。

    陸繁英趕緊討好地沖虞之淵堆笑。

    虞之淵無奈地又轉過臉,拍拍陸繁英的手,「把禮單都找出來……以後離著就付舅母遠一些。」

    陸繁英趕緊去拿禮單,虞之淵看了禮單,依舊百思不得其解,又逼著陸繁英把人家的奉承話好生說一說。

    陸繁英道:「左不過就是叫王爺將來別忘了提攜他們的話。」

    虞之淵拿著禮單敲打自己的腦袋,腿上微微有些癢,一低頭,就鬱悶地瞧見陸繁英又是侍弄他衣擺上的褶皺,忍不住把她的手彈開,「別弄那些不要緊了,指不定哪一日連這衣裳都穿不得。」

    陸繁英先嘆事態竟然那般緊迫,隨後道:「有個線頭出來了。」

    虞之淵眼睜睜地瞧著陸繁英不急不緩地拿了剪刀出來把他衣擺上的線頭剪掉,然後靜靜地看著她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恨不得用剪刀扎在自己胸口,然後吐出一口血,叫她知道這次當真不是鬧著玩的。

    虞之淵之所以那般憂心,還是因為宸妃叮囑他不得去給皇帝侍疾這事引起的,思量了兩日,也不敢貿然去給皇帝侍疾,免得一腳踩進宸妃給旁人設下的陷阱,先叫人盯著玉家看,半個月後就聽說太上皇下特旨叫玉老將軍去明園下棋,玉老將軍竟然以戴罪之身為由,拒絕了。

    此事非同小可,畢竟皇帝要把玉家父子下大獄、太上皇一直維護玉家,此時玉家老將軍不遵太上皇的旨意去明園,遵從皇帝的旨意留在家中閉門思過,這事怎麼瞧著都像是玉家拆太上皇的台。

    虞之淵登時明白了什麼事,玉家能有個什麼罪名?要說他們家通敵賣國,那早先朝廷連番獎賞他們家,豈不是打了自家的臉?說到底,皇上也沒想拿玉家怎麼著,不過是逼著玉家站隊表態。

    為驗證自己這想法,虞之洲又靜靜等了半個月,果然朝堂上皇帝拿出玉破禪送來的摺子,笑說:「子規城還在柔然人、慕容人的地盤上,玉家老八竟然叫朕派出縣令過去,實在可笑。難道朕是不想要邊關和平,有心燃起戰火的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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