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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54:48 作者: 萌吧啦
    說出金折桂不好的話,金老夫人也不甘心,在她看來,金折桂心志堅定、鍥而不捨,又極有主意,算是極好的。可惜她一心習武,又不愛做表面文章將手上的繭子泡掉,也不愛做針黹,這在其他人眼中,又算是十分不好的。

    沈氏也不禁有些心酸,好不容易養大的,如今就連自家祖母都說不好了,「兒媳婦回去就說給大老爺。」

    「嗯。」

    金將晚聽了沈氏的話,再想一想金折桂不聽人勸地夏練酷暑、冬練三九,也不禁無奈地點頭,「母親說的是,多陪送一些嫁妝,給她找個好人吧。」明明按門第,金折桂能嫁個頂好的人家,如今竟然只求個家境殷實的。

    金將晚有氣也不能吐露,與沈氏好生安撫了金蟾宮、南山,眼瞅著他們二人住進金老夫人院子裡,才領著沈氏、金折桂、金潔桂、柳四逋並兩千家兵家將踏上去西北西陵城的道路。

    柳四逋拖賴金將晚在軍中弄來了個差事,於是日日緊跟著金將晚轉悠。

    金潔桂跟沈氏、金折桂坐在一個車廂里,金潔桂抱著兒子柳澄,跟柳氏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起金家裡頭的事。

    金折桂百無聊賴地趴在窗子上,偶爾聽金潔桂說了一句「也不知誰家能得了咱們六妹妹」,就回頭沖金潔桂一笑,偷著窗子邊的一絲fèng隙向外看。

    在馬車裡顛簸了大半個月,日日聽金潔桂、沈氏若有似無地暗示她再我行我素地習武,遲早有一日會嫁不出去。金折桂心裡抑鬱,一日進了驛站,便問了驛站里的差役要了胡蘿蔔去餵黑馬,正帶著初翠、初丹挎著胡蘿蔔向馬廄去,就見黑馬前,站著穿著墨色衣裳正拿著胡蘿蔔餵馬的玉破禪。

    算起來,也有大半年不見。金折桂挎著胡蘿蔔走近,「破八,你怎麼來了?」

    「我們要去大黑的山谷里看一看那邊的小馬長成了沒有。」玉破禪自從金折桂說過一句「不愧是玉家人」後,就再不曾見過她,此時一回頭,視線習慣姓地往下放,卻見視線落在她翠色短襦上,瞄到微微突起,趕緊將視線移開,先瞧見她翠色短襦、石榴紅裙,就想定是沈氏叫她穿的衣裳,略略抬頭,夕陽下,金折桂不施脂粉的臉叫人一眼看過去,就好似化了淡妝,只見她柳眉入鬢,鳳眼斜飛,眼尾帶著茶色暗影,好似戲台上低吟淺唱的戲子……

    「你才像戲子。」話不投機半句多,半年不見,見了就是一句「像戲子」,金折桂心裡不忿,拿著胡蘿蔔有意將玉破禪擠開,然後餵馬。

    「哎,小姐。」初翠、初丹也覺玉破禪說話太過冒失,勸不住金折桂,就擋在金折桂、玉破禪之前。

    玉破禪見自己竟然把「像戲子」三字說出來了,慚愧道:「是我失言了,小前輩……」

    「做什麼?」金折桂沒好氣地問。

    「銀搶給你。」玉破禪將離在馬槽邊的一桿紅纓銀搶丟給金折桂。

    金折桂一怔之後接過槍,摸著槍桿上的子規二字,心想自己都把這事忘了,他卻還記得,掂了掂銀槍在手上挽了個槍花。

    「要切磋一下嗎?」玉破禪因戲子的事有些慚愧,主動開口。

    金折桂上下掃了下自己的裙子,若換了其他人,誰會對一個穿著襦裙的「淑女」說出切磋二字,心裡一嘆,「好。」

    「小姐,這可不成,夫人叫你餵了馬就去樓上歇著。」初翠、初丹二女齊聲說。

    「你們去看著門,沒事的。」金折桂有心試試自己再次閉關大半年後的武藝,將襦裙一角綁住,提著銀槍看向玉破禪,「你的槍呢?」

    「我使鞭子。」玉破禪道。

    金折桂見他竟是一副嚴陣以待模樣,便提槍向他刺去。

    玉破禪一鞭子抽過去,金折桂的銀槍立時被捲走。

    「你……」什麼都沒施展,就輸了……

    「小前輩不是閉關將近一年了嗎?」玉破禪比金折桂更吃驚訝異,他以為金折桂閉關將近一年,出來了武藝當更勝多年,於是就拿著自己用慣了的鞭子迎上她。

    「你不懂憐香惜玉?」金折桂嗔道。

    噗嗤一聲,樓上不知何時冒出頭來的蒙戰大笑,「小前輩還是香玉?」

    「笑什麼,難怪阿五不肯嫁你。」金折桂罵道。

    蒙戰臉色一變,卻見窗邊露出了戚瓏雪那張芙蓉面。

    「小前輩,蒙大哥說大黑的山谷有上等好藥,我去採藥。」戚瓏雪尷尬地看著蒙戰,倒不是她不想嫁,乃是月娘說蒙戰還是不穩重,且磨一磨他的性子。

    「小前輩是懂了憐香惜玉,所以不喜歡習武了嗎?」玉破禪很是遺憾地看著金折桂,神色間有些失望,他原以為金折桂跟其他女子不同,她會無論如何都會堅持習武。

    這廝心裡定又在想三人行了……金折桂伸手將襦裙解下來,嘟嚷道:「我又沒師傅,只能自己胡亂琢磨著練,原本還有父親指點,你們又說父親教的花架子多,我一個人瞎琢磨,能練到如今這地步已經十分是天賦異稟了。」撿起銀槍,罵了句「銀樣鑞槍頭」,拿著帕子細細地去擦拭。

    「原來如此。」玉破禪恍然大悟,一時又為方才自己的手下不留情並懷疑金折桂慚愧。

    「多謝你對我信賴有加,雖說有人定勝天那句話,可也有形勢比人強這句。我將來尋不到跟你志同道合的人陪著你走遍海角天涯了。這銀槍還你吧,反正我也練不出什麼火候了。」金折桂將銀槍往玉破禪手上一放,「大黑也還給你,總歸,我沒有時機再騎他了。」沮喪地又不舍地看了眼銀槍,終歸收回眼。

    「小前輩……」玉破禪觸摸到金折桂手上的繭子,他也曾握過玉妙彤的手,玉妙彤的手軟綿溫潤,金折桂的手不用摸,就碰觸到她指尖的繭子,一時感概萬千,心想金折桂付出的未必比男兒少,就因為她沒有良師,如今輕易地就敗在他手上,還被他懷疑不用心,「小前輩……我們要在西北滯留幾日,不如我教你槍法?」

    「哎?」金折桂一怔。

    玉破禪堅定道:「我教你,只要你願意學,我就教你。」

    「小姐?」初翠、初丹二人嚇得臉色蒼白。

    「不必了,這一路上母親日日擔心我嫁不出,叫父親母親擔心,實在是我不孝。日後我手上只會拈著針線,再不習武了。」金折桂眼瞅著拐角處金將晚的一角衣衫,醞釀一番,落下兩點眼淚,「勉強」地對玉破禪一笑,心想看這廝還會不會堅定地認為她無所不能,眼下要拿下他,只能突出自己身為女子的無可奈何了。

    92、憐香惜玉的資格

    金折桂心裡又是氣又是不甘,不偏不倚地說,她的相貌絕對比初翠好,可是方才她把玉破禪從大黑跟前擠開時,這廝也沒臉紅。這差別待遇,也太讓人寒心了。

    心裡一酸,金折桂真真假假地哭著,然後邁著小碎步捏著帕子向驛站樓上去,路上遇上金將晚,金將晚很是欣慰地捋著鬍子,「我兒終於懂事了,女兒家,貞靜一些才好。你不見,你母親年少的時候,行動間如弱柳扶風,啼哭時,如曉花戴露。」言談間,很是嚮往。

    「再怎麼曉花,都要成了昨日黃花。」金折桂嘟嚷道,雖沈氏遮遮掩掩,但她早瞧見碧桃跟著一起來,一家三口去西北,帶著個老夫人的貼身丫頭,想一想,鬼都知道什麼意思。

    「混帳,不孝女!」正回憶沈氏年幼時光的金將晚冷下臉罵道。

    「父親,你年輕的時候頭瞧見母親會臉紅嗎?」金折桂問。

    金將晚沉吟一番,回憶著昔日金家、沈家親如一家時,自己大約j□j歲,一時頑劣,跟沈家大舅爺一同倒吊在沈家梅花樹上,聽到樹下有人嬉笑,仰著頭一看,見是個披著狐裘鍾靈毓秀的小女孩,兩隻手立時抓不住梅枝,掉了下來,恰恰栽倒在沈氏裙擺下,猶記得,她裙子上繡著兩隻翩翩飛舞的燕子……

    得,人家只顧著回憶,不搭理她了。金折桂拿著帕子又抹淚,賭咒發誓說:「父親,我定會像母親年輕時候一樣的,再不叫父親、母親跟著我被人瞧不起。」

    「好、好孩子。」金將晚看著仿佛脫胎換骨一般的金折桂,看她輕提羅裙款款上樓,不復往日的風風火火,欣慰之餘,又有些悵然若失,只覺得這樣的金折桂,就跟生病了一樣,有些發瘟。

    金折桂向樓上去,迎頭撞見玉入禪,脫口道:「你怎麼也在?」

    「……嬸子年輕那會子可不會這麼對人說話。」玉入禪方才站在樓梯上,將金折桂跟金將晚的話聽了個正著,心想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金折桂果然成不了沈氏那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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