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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53:21 作者: 漠兮
黎夜光搖搖頭,余白想起自己看過她的行李箱,裡面都是資料,確實沒有衣服。明明他沒做錯事,卻莫名因為她受寒的模樣有點心虛,好像這一切都是他不下山造成的。他抬手把大衣遞給她,「那你先穿這個吧。」
黎夜光接過衣服左右看看,大衣新嶄嶄的,也很乾淨,不禁笑了,「你這人真有意思,明明都有衣服,為什麼要穿那件舊大衣、老棉鞋?」
余白想起自己給她留下的「第一印象」,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他總是這樣容易臉紅,顯得黎夜光總在調戲他似的。「洞窟里冷,而且……舊衣服穿慣了,幹活比較方便。」
黎夜光套上大衣,瞬間體溫回升,一聽這話來了精神,「你要去幹活了嗎?我也要去。」
「你?」余白吃驚地說,「你不是要打麻將嗎?」莫非她意識到賭博不對,決定改邪歸正了?
「我沒帶麻將來,他們四個說今天下山去集市買。」黎夜光笑眯眯地回答,「所以我上午有空。」
「……」
上山的小道黎夜光走過一次,但還沒有走到石窟寺,就遇到了余白。沿著山路一直往上,荒山野嶺間偶爾可見一兩個荒廢石窟。
「上面也是盧舍那寺嗎?」黎夜光好奇地問。
「恩。」走在前面的余白一邊走一邊把山道上的碎石子踢開,防止後面的黎夜光踩到,「盧舍那寺分上寺和下寺,上寺是修在懸崖上的石窟寺,下寺就是我們住的地方,有一個大殿。」
黎夜光歪頭想了一下,「看地理位置,也算是絲綢之路沿線的石窟寺,怎麼香火這麼差?」她來了兩天,就沒見大殿來過一個香客。
「上個世紀山下修水庫,附近的村子都搬走了,所以沒什麼人來。而且這裡的地質結構也不宜修窟,潮濕得很,所以石窟所剩無幾。」余白說著嘆息了一聲。
沿著山道轉了個彎,黎夜光就見到了余白口中的石窟寺,說是寺也不過是個簡易的木建結構,蓋在懸崖上七八處密集石窟的中央,淺淺的飛檐早已破敗不堪,估計連個小雨都擋不住。
走進余白工作的中央大窟,黎夜光才明白他所說的「洞窟里冷」是什麼意思,四米高的洞窟約有十米寬,五米深,因為海拔高且常年不見陽光,整個洞窟陰冷徹骨,至少比洞窟外低十度。
余白把背上來的乾糧和水放在洞窟內一張休息用的椅子上,然後利落地爬上了腳手架。
黎夜光裹緊大衣在洞窟里轉了一圈,果真和余白說的一樣,洞窟內的泥塑四肢不全,壁畫也都剝落大半,僅剩的只有腳手架前那鋪巨幅壁畫還算完整。
她大學本科主修歷史,碩士三年是專攻藝術史,但佛教藝術本就屬於偏門,尤其是像盧舍那寺這樣不出名的石窟寺,還是第一次聽說。
壁畫上的佛陀直立在中央,旁邊各繪有三尊菩薩,與黎夜光以往所見到的佛像不同,佛陀身上的袈裟繪製著紛繁複雜的圖案,因為畫面變色和脫落,所以看不清楚畫了什麼。
余白正在修復的,便是袈裟圖案的第一層。腳手架上不但有他修復用的顏料、畫板和畫筆等工具,下層還有一本八開大的繪圖本。
黎夜光走過去一看,繪圖本上用單色墨線勾勒出壁畫各個局部的線稿,線條流暢而精準,可見繪圖的人用筆熟練、筆力深厚。
黎夜光所學的藝術史,其中一部分內容便是鑑賞藝術作品,這也是她畢業後能夠成為策展人的必備條件之一。擁有良好的藝術審美,才能選出優秀的作品,通曉藝術史,才能更好地解析作品的內涵和深意,高茜常說搞藝術理論的,就是實踐類的「寄生蟲」,不動手,光動嘴。
眼下的黎夜光是倒是真正體會了一把「寄生蟲」的感覺,因為腳手架上的余白手腕懸空,握筆卻分毫不顫,每一次落筆都信心十足、遊刃有餘。若不是早已在繪本上精準臨摹出需要修復的地方,是斷斷不能如此下筆有神的。
雖然是學藝術史的,但黎夜光本人卻沒那麼欣賞男性藝術家,尤其是畫家,男人嘛,就應該是運動型的,滿身肌肉,行走的荷爾蒙啊,整天拿著筆畫畫,實在有點娘娘唧唧。
可腳手架上的余白卻----
不、一、樣!
壁畫修復與伏案作畫不同,尤其是直接在石窟內修複壁畫,壁畫與視線齊平,余白只能單膝落地,肩背張開,手臂與壁面保持垂直,繃直的小臂肌肉緊實而勻稱,尤其是他眉眼中的專注認真與他身上天真青澀的氣息相互交融,竟然有一種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吸引力。
黎夜光只覺得臉上一陣發燙,抬手就抽了自己一巴掌。
黎夜光,你對著一隻小土狗發什麼花痴吶!
她向來下手狠,這一巴掌抽得響亮,腳手架上的余白都被驚了一下,俯身問她:「怎麼了?」
黎夜光回過神來,一本正經地說:「閒得無聊,拍拍蒼蠅。」
修複壁畫是一件磨人的事,看別人修複壁畫當然就更無聊了,余白無奈地說:「那你要不要去外面逛逛,再往上走兩三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塊很大的石頭,站在石頭那裡手機就有信號……」
一聽手機能有信號,黎夜光瞬間來了精神,撒腿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