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江欣悅回到清風園時，心裡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已經消散地乾乾淨淨。這整夜的睡眠，都是帶著平靜無波的心情，可是，夢裡的她，卻糾纏在風清楊與賈如兒之間，還有，沐辰的臉龐也不時冒出。

    塾這般的夢境，令她睡得極為不踏實，潛意識裡，卻又知道，自己只是在做夢，所以便不想醒來。

    沐辰一如既往地在軟榻上歇著，一雙星眸只合上了兩個時辰，便再睡不著。沒辦法，習武之人，最是明白什麼時辰休息即可，多餘的睡眠於他們而言，可有可無。

    所以，醒來之後，他便一直盤膝而坐，雙目微合，運氣練功。

    夜，既漫長而又短暫。

    若是白日裡，十個小時是很長的時間，可是在睡夢中，卻不過彈指一揮。

    天光大亮之時，一輪旭日由東方緩緩升起，金色的光芒在瞬間照射大地，帶來了光明與生機。

    欣悅自混亂不堪的睡夢中緩緩醒來，睡眼朦朧中，正看見軟榻上的沐辰盤膝而坐。

    尤帶著幾分睡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待意識逐漸清明之後，方才開口說道：「沐辰，你這是在幹嗎？」

    沐辰其實從她睜眼的那一刻便已知曉她醒來，只不過，運功期間不宜言語，所以才一直未曾開口。

    直到，他很快調息收功，一切完畢之後，這才睜開眼來，「睡醒了？」

    「還有點困。你這姿勢，莫非是在練功？」話雖是這麼問，欣悅的語氣中卻已經不免帶著幾許肯定。

    「嗯，」沐辰點了點頭，目光往窗外看了看，而後關心道，「時辰尚早，你還能再睡一會兒。」

    「好吧，我再睡一會兒，做了一晚上的夢，根本沒睡好。」欣悅口中一邊答應著，還不忘一邊抱怨。

    「夢中可有我？」沐辰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情，明明白白地將心中所想問出了口。

    「如果我說有呢？只不過，夢裡那張臉孔，竟然是你昨日易容後的模樣。」

    畢竟，沐辰平日裡見欣悅都是頂著風清楊的臉龐，所以，睡夢中，很自覺的便將昨日去青樓時沐辰的那張俊美面具的模樣給記了下來。

    「無所謂，只要是我，無論是什麼模樣都是好的。」沐辰毫不在意地說道，唇角，卻因為聽到她的肯定回答，而好心情地牽起。

    「不說了，我接著睡。」欣悅打了個哈欠，便又立刻躺下，再次進入睡夢之中。只不過，這一次，卻沒有那麼容易睡著了。

    沐辰見狀，也不再說話，繼續閉目運功。

    然而，沒過多久，他便感覺到門外有人。腳下運起輕功，他輕手輕腳地離開了臥房，推門而出。

    躺在床上的欣悅仿若絲毫無所察覺，仍舊兀自好眠。

    「竟然是你。」沐辰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是，很快便瞭然了他前來的目的。

    「是我。」風清楊簡短地回答，目光卻是望向屋內，「她還在睡？」

    「是啊。」沐辰亦是隨著他的目光向屋裡望去，而那抹目光之中，竟是不復往日的邪肆和玩世不恭，裡面所包含的，竟是點點溫情。

    「換個地方說話。」風清楊明顯也不想吵醒那睡夢中的人，遂率先提氣運功，很快便來到欣悅昨日吃點心時所在的涼亭，沐辰亦是隨後跟上。

    「出了什麼事了嗎？怎麼這麼早跑到這裡來？」即便非常清楚風清楊的來意，沐辰卻仍舊裝作不知，故意開口詢問。

    「沒什麼特別的事。」風清楊頓了頓，目光看著涼亭旁的池塘。

    四月份的天，池塘里幾片荷葉已然冒出了尖，甚至有些，已然生長開來。

    清晨的風帶著幾分涼意吹來，卻也送來似有若無的荷葉清香。

    沐辰見他如此，也不開口。兀自在桌邊石凳上坐下，靜待他開口詢問。

    風清楊站在涼亭邊，一片沉默，雙目始終似在欣賞著眼前並不算美景的風景。

    這片荷塘，要到炎炎夏日才有美不勝收的美景。

    「沐辰，你昨天晚上都在這裡嗎？」風清楊沒有直接道明來意，反倒是問了一句無關痛癢的話。

    「是啊。」沐辰理所當然地回答，絲毫不覺得這種回答有什麼不妥。

    「我記得你以前晚上都是沐浴完後回鳳凰樓休息的。」風清楊繼續說道。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你新娶的這丫頭還挺有趣的。」沐辰言止於此，不管怎麼說，欣悅現在名義上還是風清楊的妻子，再說，古代最講究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他現在著實沒有立場來表明自己的感情。

    「只是有趣？」風清楊終於轉過身來，目光直直看著自己這位兄弟兼好友。

    -

    -

    正文 涼亭敘話（二）

    第一次，他感覺到，自己這位兄弟似乎並不簡單。儘管已經相交四年，可是，他卻對他的家事仍舊一無所知。

    「當然，不然還能有什麼？」

    沐辰被他看得心裡一跳，難道昨晚在鳳凰樓，他認出他了？心裡雖這麼想，但表面上，他卻依舊一派悠然。

    「沒什麼。我只是想問問，昨晚她有沒有離開過清風園？」

    具終於，風清楊還是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沒錯，自從昨天晚上之後，他心裡其實便一直想著這事兒，如果不來此求證一下，他真的害怕自己這整整一日恐怕都要無心管理生意上的事情了。

    是以，這才一大早的來到清風園內，向沐辰求證此事。

    「沒有，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哪來的本事晚上跑出去？昨天晚上她一直都在清風園內，沒有踏出半步。」

    塾沐辰當然不會承認，但是心裡，卻因為風清楊此番的舉動，不由懷疑起來。

    「清楊，你該不會對她……」

    「我對她沒有什麼特別的。」

    沐辰的話還沒說完，便突然間被風清楊迅速打斷。可是，風清楊卻不知，他越是如此表現，就越表示他在意。

    「既然如此，若是日後我們大事成功之時，你打算怎麼對待她？」

    「她已經是我的人了，如果她願意，我會納她為妾，如果她不願意，休了便是。」

    如此冷酷的語言，從風清楊口中說出，再正常不過。

    他的聲音並不算大，但是卻也能夠傳出個九、十米遠去。

    然而，話說出口，餘光才突然瞄到，不遠處長廊的柱子後面，似正有一人站在那裡。

    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會是誰。可是，他卻並未去揭穿她，只是故作不知地繼續站在涼亭里。

    隨著風清楊臉上一閃即逝的一抹異樣，沐辰也察覺到了不遠處的人兒，見風清楊仍舊一副無事狀，他也就按兵不動。

    「依我對她的了解，她不會甘心做妾。」沐辰說這話，既是事實，也是提前給風清楊一個預警。

    只可惜，他的好意人家未必肯接，「那就只有休了，沒什麼好商量的。我的妻，只能是如兒。」

    伴隨著這句話語落定，不遠處只見一人輕手輕腳地快步離開。至於臉上的表情，卻是被陰影所阻，看不真切。

    有什麼了不起的，別以為他占了她的身，她就真的非他不可了。就算要做下堂妻，也比給他做妾強，想讓她做妾，休想！

    江欣悅心裡一邊咕噥著，一邊快步離開那處長廊，回屋裝睡。

    其實，適才她是真的打算睡覺的，可是眼睛閉了大半天，她也沒能睡著。無奈之下，本想與沐辰聊聊天，哪知，睜開眼才發現，房裡竟然早沒了沐辰的身影。

    所以，她這才穿上衣衫從屋裡走了出來，想看看沐辰是不是還在這裡。卻不想，剛走到這裡，便聽到風清楊那冷酷無情的話語。

    只不過，與昨日的心情不再相同的是，經過一夜的沉澱，她的心情早已萬分明朗。對於這番話語，心裡並沒有任何不適，相反的，她卻越來越不待見風清楊了。

    涼亭里，感覺到她的離開。沐辰不由得開口問道：「你故意讓她聽到這番話，是何用意？」

    「沒什麼用意，只是為了讓她不要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已。」風清楊臉上的表情依然沒有變化，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看著那抹清瘦嬌小的身影離開的方向。

    而那處，現在早已空無一人。

    「我還有事，先走了，一會兒用過早膳記得回綢莊商討大計。」

    隨著話音落下，風清楊已然人影一閃，乘風離去。

    留下沐辰一個人在空蕩蕩的亭子裡，星眸閃動，唇角勾勒出一抹邪邪的笑意。清楊，這可是你自己造成的，以後不要後悔。

    轉身離開，心情異常愉悅，腳下步伐也輕快之極。

    沐辰回到臥房的時候，欣悅還躺在床上裝睡。

    視線所及，在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兒緊閉著的眼睛卻在不停地滾動之時，心下不由暗笑，這女人，真是鬼精靈的。

    「別裝了，一眼就看出來你沒睡。」沐辰很不給面子地當即拆穿，而後走回軟榻上，斜躺在上面。

    也就是這一會兒工夫，欣悅已然掀起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滿面頹喪地說道：「不是吧，我裝得有那麼不像嗎？」

    「的確不怎麼像。」沐辰的評價明顯一點也不客氣。

    「算了算了，我就知道我天生不是演戲的料。」欣悅想著自己的失敗，便不由得沮喪萬分。嫁進來三天，第一天就被老太奶奶拆穿，緊接著沐辰和風清楊也先後知道她的身份。唉，自己真的是太失敗了。

    想想嫁進來之前，她還信誓旦旦地跟李氏夫婦說過，從嫁進風家的那天起，她就是個啞巴。本打算在離開風家之前堅決不會被發現，可哪裡知道，這裡一個個的都是人精，才幾天時間自己的底就已經被半數人給揭了，當真是丟人啊丟人。

    「知道就好。」沐辰說到這裡，口中話語稍稍一頓，繼而說道，「剛才在涼亭時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沒聽全，就聽見了後面幾句。」絲毫不意外沐辰會發現自己，畢竟，他們都是武功高深之人，知道她在偷聽也沒啥好稀奇的，只不過，既然沐辰能知道她在場，那麼風清楊應該也知道，即便知道，他卻還是說出那般的話來，足見他對賈如兒的情有多深了，也足見他到底有多麼的不待見她了。

    「作何感想？」沐辰眉梢一挑，繼續問道。

    「沒啥好感想的，再說，我會如何，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欣悅聳了聳肩，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