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

    「紐約啊，好玩麼？」

    「每天上課做項目，就回來前一天晚上出門吃了一頓。」

    她對紐約沒多大興趣，反正以後要去那邊讀書，保留一些新鮮感與神秘感也好，何況每天對著一大堆英文資料，到下課已經身心俱疲，只想回宿舍躺著，根本不想出去。

    「那不是虧本了？」

    「本來就是去學習的嘛，我媽也沒給我零花錢。」

    周西西開玩笑，「媽媽這麼摳？」

    斟酌幾秒，「也不算吧，知道我不怎麼花錢。」

    「說起紐約，之前周前差點也去了，」停頓兩秒，「誒？你倆什麼時候認識的？」

    「中午啊，家門口。」於意說著看向站在旁邊低頭看手機的人。

    當然不是真玩手機，方才的對話一字不差進了耳朵，周前抬起頭，「你還不走？」

    突兀的一句，噎得周西西都說不出話，反應過來，「明天一早軍訓，也沒見你睡。」

    「明早天都亮了，待會兒真看不見路。」

    周西西皺眉沉吟兩秒，「也是，太晚了，咱改天一起下棋，來，讓周前送你回去。」

    於意下意識去看旁邊的人。

    周前眉頭一擰，頓了頓，轉身進了隔壁屋。

    周西西趁著這會兒解釋，「他拿手電筒去，怎麼樣？我說了我侄子看著不錯吧？」

    於意什麼都還沒回，周前已經拿了手電筒出來，直接就往外走，於意視線跟著，見他在弄口停了下來，趕緊笑著跟周西西說再見，一蹦一跳跟了上去。

    說不上來什麼心情，沉默兩分鐘後，於意小跑幾步跟前面的人並肩。

    「你之前去過紐約？」

    穩穩一柱光線左右晃了起來，「差點。」

    「最後怎麼沒去？」除了那束光，四周暗得很，又忍不住去看他。

    「差錢。」果斷的兩個字。

    於意乖乖閉上嘴。

    走出百來米，又重開口，「那想去麼？」

    「不想。」沒有底氣的兩個字。

    「噢，不去也好，聽說物價很高。」

    黑暗裡，有人嘲弄似的揚起了嘴角。

    不熟，後半段兩人都沒再開口。

    到了家門口，於意站定，「你們明天軍訓了？」

    周前有點不耐煩了，「嗯。」

    於意斟酌幾秒，「剛剛真對不起，不是故意的。」

    他仍是「嗯」一聲。

    「這樣，軍訓的時候我去給你送溫暖吧，就這麼說定了！你軍訓加油！」於意舉著拳頭揮了揮，轉身輕快跑進了院子。

    周前：「……」

    那年尤其熱，周前頂著烈日站軍姿的時候想起她那句話。

    他想，來就來，可別送溫暖，快熱化了，送只冰棍來肯定不拒絕。

    說不上幸運還是不幸，下午走軍步的時候，習慣性腳崴找了上來，周前立刻就被池與田背去了醫務室。

    池與田以為接下來就要孤軍作戰，結果當時的班主任找過來，看上去像是來問候，站了一會兒卻問，「會照相吧？」

    ……大概承禮真的很缺攝影師吧。

    於是，整個田徑場上多了個瘸著腿晃來晃去的戰地攝影師。不止是本隊伍的，周前得包下全體新生的軍訓照，美其名曰體驗照----受苦的學生則稱其為「黑照」。

    他不太願意幹這事兒，趕鴨子上架也拍不出什麼好照片。

    結果幾個指導員連番催著去多拍幾張。

    於意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教官對著無辜的攝影師發飆的光景。

    一操場的人，她沒寄希望能找到目標，而且自我否定地認為，憑什麼要去找他呢？也就讓人動心了那麼幾秒而已。

    奈何教官的聲音太大，大概半數人都聽見了。

    那教官神情嚴肅，指著不遠處單腳立著的一人吼，「誒！瘸腿那個！對，就是你！拍照別老跑進來拍！」

    於意便順著教官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了周前。

    個子挺高，穿著一身綠色軍訓服，松松垮垮地，右腿褲腳挽到膝蓋，露出一截白色紗布。被吼了也不為所動，仍舊站在原地，舉著掛在脖子上的相機，對準了教官在拍。

    教官更上火了，三兩步走過去對著他左腿就是一記，本來就一隻腳好使，被這麼來了一下，周前只能單腳快速來回蹦著平衡重心，場面突然有些滑稽。

    旁邊在站軍姿的一隊人都沒憋住，笑了出來。

    徐朝雨也早跟著看了過去，嗤笑一聲說：「還挺騷，戰地傷員了還這麼敬業，我看這腿也不是正經摔斷的，誒，你幹嘛去？」他喊住起身往外走的於意。

    沒喊住。

    於意頭也不回，到了角落往台階上一坐，斷了腿的人就在她正對視線之內。

    徐朝雨跟過來，瞅一眼於意又瞅一眼幾米之外。

    「認識啊？」他用下巴點了點，「講道理，小腿線條跟我比還是差那麼一點。」

    於意沒理徐朝雨，盯著某處看，那邊教官又是一聲怒吼。

    忽然地，有人從隊伍里跑出來，徑直衝向周前，嘴裡喊著他的名字，急剎車之後低頭說了句什麼，聽的人明顯一愣，下意識要回頭，立馬又被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