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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38:11 作者: 無處可逃
「先去整理一下。」傅長川帶著她的肩膀,絲毫不在意她頭髮上的油漆已經沾到了自己的袖子上,往門口走去。
工作人員已經把衛生間清場,優優從工作車上找來了一套備用的衣服,小跑著趕了過來,被傅長川接在了手裡:「我進去就行了。」
連歡適時地拉了優優一下,兩人就在衛生間門口守著。連歡小聲問:「怎麼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欣然姐剛上去說了幾句,忽然有人擠過來,之姐反應最快,在台下就推了那人一把,那人就把一瓶紅漆都潑在之姐身上了。」優優連著嘆氣,「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啊,怎麼這麼倒霉。」
連歡背靠著牆壁,仔細聽了聽裡邊的動靜,心想,是啊,真的是流年不利。
衛生間裡,阮之剛脫下身上弄髒的衣服,長發披散下來,遮住了後脊,只露出一個纖瘦的腰身。她正要匆匆忙忙套上換洗的套衫,傅長川喊住了她:「等等。」
他伸手把她的頭髮挽起來,指尖無意間滑過她的後背,頓了頓:「第二次了吧?」
阮之從鏡子裡看了他一眼,因為他略略低著頭,也看不出什麼表情。可阮之心底明白,他生氣了。恐怕,生自己的氣更多一點。
她忽然間有點心慌,下意識地輕輕叫了一聲。
傅長川正握著她的頭髮,動作頓了頓。
「你弄痛我了。」
傅長川亦抬起頭,視線落在鏡子裡那張驚魂未定的臉上:「還打算硬撐嗎?」
阮之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該說什麼,微微往前掙了掙,用皮筋把頭髮綁起來了。也不去看他,只低了頭說:「我沒硬撐。」
傅長川不想和她爭:「明天就跟我回家。」
她難得不反駁,「哦」了一聲。
一回到酒店,阮之就喊了髮型師過來剪頭髮,幸好只是發梢下部沾了油漆,修短到齊肩發就可以了。傅長川坐在一邊陪她,看她坐立難安的樣子:「蔣欣然身邊很多人陪著,已經上飛機了。」
她手賤,又不死心地去看新聞。
「別看了,剛才你們發行總監說了,接到了通知,明天開始電影排片量下降。」傅長川安靜地說,「輿論也很不利。這種情況下,電影口碑夠糟了,想要逆襲不大可能。」
他說的都是事實。
其實從那一晚接到勒索電話開始,阮之就知道自己只是不肯放棄而已。前期是為了拖垮自己的信心,而在特定的節點爆出醜聞,再到首映場上這麼一鬧,媒體都在現場,簡直想堵都堵不住。
她一顆心死沉死沉的,這已經不是剛入行時站在最卑微的底層,四處求著人賞口飯吃的時候了。她站在高處久了,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可是真正的風波來的時候,她還是逃不掉。
髮型師剪完了頭髮,收拾了工具悄無聲息地出去了。
阮之坐在椅子上,無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是我害了蔣欣然。」
這句話聽上去十分消沉,傅長川認識她這麼久,知道她一直是生龍活虎的,可見這次是真的灰心喪氣了。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將她攬在自己懷裡:「行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了。票房差就差吧,你又不是投資商,大不了不幹這一行了。」
他是有底氣說這句話的。
對傅長川來說,阮之搞砸一個電影項目根本不算什麼。她也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對自己這麼說,這麼多年以來,她能在這個圈子裡如魚得水,背後不就倚靠著他麼?
「我是能退出。」阮之的臉隔著襯衣,貼在他的腰上,「可是欣然怎麼辦?」
「她辛苦了這麼久,才有了現在的地位,要是這樣退出,就什麼都沒了。」阮之喃喃地說,「我還有你,可她什麼都沒有。」
「而且,我真的覺得是我害了她……」
傅長川不經意地皺了皺眉。
「周至源的事,我覺得是個圈套,目標是我。」阮之輕聲說,「如果欣然跟的不是我,或許就不會出這樣的事。」
她有一種古怪的直覺,看似很遲鈍,卻又敏銳到不可思議。
傅長川輕輕撫著她的頭髮,放緩了聲音:「別傻了,你還不如說自從我們重新在一起,就有人把你當眼中釘,而真正的目標是我呢。」
阮之想了想,在他懷裡抬起頭,訥訥地說:「可你沒我那麼蠢,應付得亂七八糟。」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這裡想些有的沒的。明天杜江南讓你開會,一定會要求你向董事會解釋這件事。你現在需要的是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才有精神。」
這一晚已經失落到了谷底,阮之睡過去,竟一夜無夢。第二天趕最早的一班飛機回容城,上飛機前,接到了公司的電話,首日票房不過四百多萬,遠低於預期。而今天的電影排片比昨天首映減少了28%,之後的形勢只能愈發嚴峻。
因為做好了心理準備,阮之倒沒有太過失落,只問了問蔣欣然的情況,得知她提出依舊堅持之後所有的宣傳活動,叮囑說:「她堅持的話,注意人身安全。」
飛機上阮之都沒怎麼說話,心事重重,出機場的時候,阮之竭力表現得輕鬆一些:「我去公司開會,你先回家吧。」
一回到公司,氣氛就有點異常。
往常一見到她就熱情擁上來的同事們都縮在各自的電腦前,偶爾眼神接觸到,也只是笑了笑,立刻尷尬地別過頭。阮之穿過那條長長的走廊,心情有些詭異的微涼。公司是職場,也是戰場,她是所有藝人的總監,看似風光,人後該挨的槍子兒一個沒少。
公司的資源不可能平均的分到每個藝人手裡,有好的項目,出於私心,她當然會向自己親自帶的藝人傾斜,就這麼一算,也得罪不少人。況且公司也不是只有她一個經紀人,當然會有人想要她的位置。這一次,她和蔣欣然的重重一摔,連帶公司股價大跌,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拍手高興。
阮之的個性遇強則強,越是這樣的困境,她越是把妝畫得精神奕奕,不肯露出分毫的頹喪,挺直了脊樑,步步生風。
有人遠遠地叫:「之姐!」
夏淇提著一大包東西,興高采烈地跑過來:「你終於回來啦!」
明知道晚點的董事會就是衝著她來的,現在這一屋子的人對她都是避之不及,唯一還能這樣這麼毫無芥蒂地沖自己說笑的,大概也只有夏淇了。
阮之有些想笑,可又莫名地有些擔心,只好說:「到我辦公室來說。」
「喏,我剛買的咖啡。」她遞給阮之,「是你喜歡的口味,半糖加一個濃度。」
阮之接過來喝一口,入口溫度、濃度都是恰到好處。她瞥了夏淇一眼:「怎麼了?又闖禍了?」
夏淇關上辦公室的門,立刻表明姿態:「絕對沒有闖禍!知道之姐你心情不大好,趕緊來獻殷勤。」
阮之哭笑不得,小姑娘是被保護得太好了,就連安慰人都不會,要是換了別人,一準覺得這句安慰就是戳人痛處的。她就在辦公桌後邊坐下,也不搭話,任由夏淇在沙發上磨磨蹭蹭地還不肯走。
「還有什麼事嗎?」阮之打開電腦,「我一會兒就要去開會了。」
「那個,之姐。」夏淇糾結半天,終於還是開口了,「我聽說杜總打電話罵你了----你會被董事會趕走嗎?」
真是壞事傳千里,阮之揉了揉眉心:「不知道。」
「我是這樣想的,如果公司真的不要你了,我也和公司解約,然後之姐你幫我成立個工作室吧。」一開始語氣還有些磕磕絆絆,後面簡直像是在暢想未來,夏淇喜滋滋地繼續說,「之姐,你說怎麼樣?」
阮之口裡還含著一口咖啡,差點就噴出來,看著一臉認真的小姑娘,不得不費力咽下去:「聽上去你是想救我的意思?」
夏淇搖頭:「不是啊。
反正我只跟著你。」
這話真是一團孩子氣,隨口就是成立工作室,也不想想自己的定位和資源,還不是倚靠著公司得來的。可阮之心底柔軟了一下,欣慰地覺得,自己並沒有看錯人。
她沉默了一會兒:「工作室接不到資源怎麼辦?」
「怎麼會接不到資源?不是有你嘛!」夏淇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我一定幫你好好賺錢。」
「行了,就你這麼懶懶散散的樣子,我敢帶著你去單幹?」
夏淇還沒說話,辦公室的門開了,杜江南探進半個身子:「你來了?」
阮之看了夏淇一眼,語氣溫和了些:「你先出去吧,我和杜總有事要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