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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38:11 作者: 無處可逃
梅靜從商務車上下來,恰好走到阮之面前,或許是因為傅長川並不在這裡,她的表情便自然沉穩許多。
阮之拍拍夏淇,示意她先走。
和昨天的驚惶失落不同,今天梅靜在這裡看到她,眼神竟帶了幾分篤定,主動問:「今天阮小姐要在這裡工作嗎?」
阮之覺得她的問題有些莫名其妙,正要開口,手機響了。號碼是陌生的,阮之接起來,聲音卻有幾分熟悉,是鍾醫生。
接到他的電話,阮之心裡點著急的,還以為傅長川身體不適。鍾醫生仿佛猜到她在想什麼,開門見山說:「傅長川沒事,傅太太你----」
阮之皺了皺眉,沒在稱呼上糾正他。
「傅太太你還記得幾年前,有一晚傅長川失控,被玻璃刺傷又不肯去醫院的事吧?」
歷歷在目。
鍾醫生沉吟片刻:「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那一次他失控,就是和家庭出了點矛盾。今天傅家有個晚宴,這麼多年了,他也是頭一次回來參加,我很擔心,萬一有個意外……」
阮之的心情就有些沉下來,對於傅長川的很多事,她都知之甚少,也就知道他媽媽已經去世。那時婚禮的確盛大,可是傅家並沒有人來參加,甚至於到現在,她都不知道傅長川的父親長什麼樣,也僅僅在網上見過他弟弟的照片而已。再回想起剛才梅靜的眼神和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恐怕……連梅靜都會出席。
「我明白了。」阮之打斷了他,「我會馬上和他聯繫。」
她徑直撥給傅長川,開門見山說:「你家今天有聚會麼?」
傅長川怔了怔:「你怎麼知道?」
阮之深吸了口氣:「我想,和你一起去。」
開口的時候阮之並沒有什麼把握,傅長川拒絕她,連理由都不需要。
電話那邊沉默了半晌,她能想到他此刻的猶豫,可是良久,他沉聲問:「你確定……要和我一起去?」
「我想陪你去見見家人。」她一字一句強調。
傅長川便笑了,笑得雲淡風輕:「好,你想來就來吧。」
從羅浮宮離開,司機直接帶阮之離開了市區,一路開往市郊。
異國他鄉的城市並不算十分的陌生,至少阮之能認出香榭麗舍大街,她立刻喊了停:「請等下,我先去買點東西。」
「傅先生說他在等你。」司機十分有禮貌地拒絕了她,「小姐,如果你需要買東西的話,可以晚點見到他再說。」
如果是晚宴的話,確實還有時間,阮之也不急在一時。車子又開了大約半小時才停下,司機指了指前邊那輛車:「傅先生在前邊等您。」
阮之一路小跑,拉開後車門坐下,傅長川側了側頭看她,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還來得及去買身衣服嗎?」阮之看看自己身上穿了兩天的羽絨服和牛仔褲,實在有些嫌棄,「總不能穿這樣陪你去見家人吧?」
傅長川微微眯了眼睛,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瞬間,阮之覺得他的情緒比起剛才好了許多,略微勾了勾唇說:「陪我去見家人?」
他的語氣很有幾分諷刺,阮之便疑惑地看著他。
他頓了頓,漫不經心地說:「不,是些無關緊要的人而已。」
他是一如既往的語調與表情,可是阮之聽著,卻覺得有些難過,慢慢地把手伸過去,覆在了他放在膝蓋上的手背上。
能感受到他手背的肌膚一瞬間緊繃了下,可他並沒有把手移開,而是反手將她的手握在了掌心,微微笑著說:「我們去轉一圈就走,不會待很久。這樣穿沒什麼不合適的。」
他也穿得休閒,柔軟淺淡的T恤和線衫,身邊放著一件夾克和圍巾,也不像是去出席宴會。
「你們家都有誰?」
傅長川想了一會兒,才說:「一會兒你會見到傅斯明,還有我父親傅魏鴻。我和他們關係都很疏遠,你見到了不必拘束。」大概是怕她不明白,又說,「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像對你那樣嗎?」
他想了想,用力抓了抓她的手:「那不行。」
阮之忍不住好奇問:「你怎麼從來不說起家裡的事?」
他將視線轉向窗外,淡淡地說:「他們不算家人。」
車子已經駛出了巴黎市區,城市所帶來的密度驟然下降,視野也開闊起來,車子停在一座莊園的入口,左側是一個停車場,鐵柵欄牢牢閉著。有人走過來,敲了敲車窗,又指了指大門邊。
司機同他說了幾句,回頭問:「傅先生,要換車嗎?」
傅長川食指關節曲起,在自己膝蓋上輕敲:「開進去吧。」
顯然,司機這樣回復之後,那個門衛略有些猶豫,又往車裡張望了兩眼,終於放行。
「怎麼?難不成還要下車安檢?」阮之好奇望向緩緩開啟的鐵門。
「一般都會換成電力車進莊園。」
阮之視線從停車場那一排電力車上掠過,「哦」了一聲,「這麼講究。」
傅長川解釋說:「電力車速度慢,適合觀賞風景。」
今天很冷,可是視野十分清晰,阮之從車窗望出去,就看到莊園中最大的湖泊。她忽然間就明白了什麼叫做「觀賞風景」。
水面在冬日微涼的陽光下泛著一道道漣漪,像是情人展開的笑顏。而湖泊的一半遮掩在茂密的叢林間,又宛如少女海藻般的長髮,將那動人的景色遮了小半,讓人想要更深入地一探究竟。
阮之以前讀《傲慢與偏見》,伊莉莎白和家中長輩一起去遊覽男主的彭伯利莊園,馬車一路進去,便被莊園的壯美所震驚。她不是沒見過園林,譬如凡爾賽宮、楓丹白露都曾去玩過,可那是皇家貴族園林,再豪華再令人嘖嘖稱讚,她卻不會覺得震撼。直到今天,在這裡,傅家的莊園,令她目瞪口呆。
傅長川一路對她簡單介紹兩句,車子剛剛經過兩幢客居別墅,兩幢別墅各自擁有一個恆溫泳池和露天燒烤的平台以及後庭的天然溫泉。阮之坐在車子上,回頭望向白色的宅院,屋頂是淺藍色的。她心裡生出淡淡的驚訝,因為讚嘆設計師的巧思,「輕而易舉」地將素雅藍天收納在了屋頂,和遙遠的天際連成一線。而這些設計要素,已經頗為現代,難得的是和古典建築融合在一起,並不令人覺得突兀。
「所以這裡也不完全是古典園林。」阮之若有所思。
「買下這裡之後,請設計師重新設計過。」傅長川淡聲說,「很多年前的事了。」
「你為什麼要回國,白手起家呢?」阮之收回了目光,怔怔看著身邊的男人,「傅長川,我真的看不懂你了。」
他倒是輕鬆隨意:「可能一會兒你就明白了。」
車子停下來,有人走過來引路說:「您這麼早來了?先生在那邊打獵。」
傅長川先下車,親手扶了車門,微微俯身對阮之說:「下來吧。」
那名傭人四十多歲的樣子,是十分純粹的華人,甚至還帶著南方口音,看到阮之,遲疑著問:「這位是?」
「我太太。」傅長川牽了她的手,隨意說,「我們自己去看看就好。」
樹叢間有一條小徑,兩人往小叢林裡邊走,沒走出幾步,忽然聽到砰的一聲槍響。
真的有人在打獵。
阮之眯起眼睛,歪頭望向身邊傅長川,不由壓低聲音問:「你爸爸嗎?」
他不置可否,帶著她繞了湖水半圈,那名傭人笑著說:「少爺,您要試試嗎?」
他隨身帶著氣槍,就遞給傅長川。
傅長川舉起來,槍管正瞄準湖的另一面。
接近正午的陽光已經足夠明亮而清晰,他很隨意地穿著略寬鬆的卡其色休閒褲,氣定神閒。
阮之第一次看人打獵,十分好奇,於是屏住呼吸看著。
傅長川不知想起了什麼,看了她一眼,那人遞給阮之一副耳塞。
他這才放心,轉過頭重新瞄準。
砰的一聲。
遠處湖面上掠過的那群野鴨中,一隻重重落了下來。
他放下槍,低喝一聲:「Agustin,go!」
叢林裡一頭白色純種杜高獵犬蓄勢待發已久,這時用飛一般的速度沖了過去,很快游向湖中心,然後叼起那隻野鴨,又奮力遊了回來。
將野鴨扔在傅長川身邊,獵犬抖了抖身子,水花四濺。旋即,獵犬警覺地往阮之的方向看了一眼,吠了一聲,渾身肌肉繃起,隨時準備撲過去。
杜高犬的速度驚人,一眨眼就要過來,看得出訓練有素,也十分兇狠。阮之嚇得後退了好幾步,傅長川擋住她,低喝:「Stop,Agust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