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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38:11 作者: 無處可逃
    司機已經等了一會兒,阮之走到駕駛座邊,俯下身敲了敲窗,面無表情地說:「你下來。」

    「阮小姐……」

    司機話音未落,她已經拉開車門,帶著不耐煩說:「我自己開車。」

    一坐進駕駛座,阮之就甩掉了高跟鞋,赤腳踩下了油門,徑直往城東的方向駛去。

    工作日他一般會住在離公司不遠的公寓裡,可是或許他還帶了梅靜歸家過夜。

    想起這個,阮之忽然沒來由的更生氣了,那股無名火竄到了腦門上,她踩了腳剎車,把車停在路邊,快步走向路邊的便利店。

    一腳踏到地面,才察覺到自己連鞋子都沒穿,這個時節已經很有些冷了,她只好快跑著進去,門口照例發出一聲「歡迎光臨」的悅耳女聲,她直奔飲料櫃檯,隨手便拿了兩瓶紅酒,又找了一個開瓶器去結帳。

    收銀員看到她這副打扮,穿著禮服又赤著腳,顯然有些吃驚,但也沒說多說:「小姐,174元。」

    阮之指了指櫃檯上熱氣騰騰的關東煮:「再給我拿幾串。」

    收銀員連忙給她裝好,一起遞過去:「189元。」

    阮之從手包里抽了兩百塊扔在桌上,拎著就走了。

    車子暢行無阻到了傅長川公寓的樓下,她抬頭看看第十層,果然亮著燈。

    他在。

    阮之深吸了口氣,存心是要去討回個公道的,下車之前,不知道為什麼,又覺得有些心虛,於是一口氣把紅酒開了,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瓶下去。

    哪怕對紅酒一竅不通,她也能品嘗出這酒和傅長川的收藏實在有天壤之別。好在她不像傅長川那樣挑剔,一口氣喝下去,食道和胃都有些燒起來。這會兒已經有些暈暈乎乎了,她連忙先把關東煮吃了,仰頭又灌下紅酒,一邊撥了連歡的電話。

    連歡很迅速的接起來,帶著小心翼翼的語氣:「阮小姐。」

    「傅長川是一個人在家嗎?」

    連歡思索了一會兒,才說:「老闆他開車帶梅小姐先走的……」她原本想問「你在哪裡」,可是話沒說完,阮之已經掛了。

    是的,她很生氣。

    因為那瓶紅酒的關係,憤怒又成倍地放大。

    僅剩的理智卻又在提醒自己,不該生氣的。

    都離婚了,傅長川這樣的身份地位,數不清的女孩子會倒貼上來。

    更何況,之前所謂的婚姻,也不過各取所需。

    阮之一邊糾結矛盾,可是動作卻絲毫沒有緩下來,麻利地穿上了鞋子。只是走路的時候未免有些歪歪斜斜,以至於走到公寓大廳里,保安遲疑著走過來問:「小姐,你沒事吧?」

    她清醒得很,還記得矜持地點點頭,走著直線去摁下電梯。

    電梯往上,叮的一聲,轉瞬就到了。

    阮之看了眼密碼鎖,她倒是知道之前的密碼,可是時過境遷,想必傅長川早就換了,於是只好砰砰砰地敲門。

    敲了好半天,她覺得掌心都紅了,才有人開門。

    傅長川穿著淺灰色的睡衣,面色不善地站在門口,微微蹙著眉:「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啊!」阮之推開門,也不換鞋,徑直走向客廳,嚷嚷著說,「傅長川你是不是人!讓我丟臉你就高興了是嗎!」

    傅長川聞到了淡淡的酒味,皺眉問:「你又喝酒了?」

    阮之恍若未聞,順手把臥室的門推開了:「梅靜呢?」

    傅長川眉頭皺的更緊:「喝了多少?」

    阮之本想拂開他的手,突如其來的,客廳里的可視通訊器響了,傅長川走過去打開,保安的聲音:「傅先生,您太太的車停在樓下,被別的住戶投訴了。如果方便的話,請下來把車停到地下車庫吧?」

    傅長川回頭看看阮之,「嗯」了一聲,掛斷了可視通訊器。

    他俯身拿了阮之的車鑰匙,轉身要出門,只走出半步,又大步走回阮之面前,臉色沉得能風雨欲來。

    阮之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明顯地將憤怒掛在臉上。

    她本能的後退了半步,可大約還是有酒氣在壯膽,站定了瞪他:「你想幹嗎?」

    傅長川明顯地深吸了口氣:「……你自己開車來的?」

    阮之點點頭。

    「一會兒找你算帳。」他丟下一句話,大步出了門。

    阮之的車就大搖大擺的停在公寓門口,位置很霸道,存心不讓別人出入方便。傅長川拉開車門,車子裡幾乎是一片狼藉,關東煮的杯子和紅酒瓶就隨隨便便仍在副駕駛座上,米色的真皮座椅上一灘灘的污漬。

    傅長川忍著怒氣,把車子開到地下車庫停好,一把拔下鑰匙,腿剛伸出一半,到底還是忍不了,把車裡的垃圾收拾了下拿出來,然後又拿紙巾簡單擦了擦,這才關上車門。

    電梯一路上升,他的氣沒消,可是表情已經沉靜下來了。

    房門甫一打開,眼前的場景令他的額角跳了跳。

    很好,她總是有本事把自己惹到暴躁。

    ----阮之坐在客廳,開了一瓶清酒,又喝上了。

    他走過去,隨手就把她的杯子奪了,聲音還帶著外邊的冷冽寒氣:「你酒駕了?」

    兩種酒的混合令她此刻有些昏昏沉沉的,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揚起眉梢,答非所問:「你報警啊!再把我送去派出所啊!」

    傅長川深吸了口氣,眉眼間帶了淡淡的戾氣:「我是該給你點教訓。」

    等到阮之反應過來的時候,才意識到傅長川打電話給司機,徹底收回了自己兩輛車的使用權。阮之才記起來車庫停著的那輛小跑和剛才開來的卡宴都是離婚後傅長川留給自己的。他在金錢財物上向來是大方的,既然留給她,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要過去。

    原本憋了半天的氣正要爆發,依著往常的性子,她早就大喊大叫「誰稀罕啊,我自己買!」甚至那句話都已經憋在了喉嚨口,阮之忽然想起自己戶頭上的錢,一下子就沒了底氣,只好仰頭看著她,一聲不吭。

    嗯,一定是醉了,才會覺得委屈,阮之撇過頭,用力眨了眨眼。

    眼睫處濕濕的,是剛才的呼吸太重了嗎?阮之趕緊背著傅長川拿手背擦了擦,手臂撐著桌子站起來,既然這樣自討沒趣,還不如立刻就走。

    傅長川垂眸看她,見她眼眶都紅了,怒氣就消了大半:「你還委屈?」見她不做聲,又說,「平時你怎麼胡鬧都沒關係,今天喝成這樣還敢開車,你是想讓我大半夜去醫院急救室找你?!」

    阮之抽了抽鼻子:「我開車到你樓下才喝的酒。」

    「……」沉默片刻,他冷笑,「阮之,你故意的是麼?」

    「我怎麼故意了?」阮之吸了口氣,卻愈發控制不住情緒,抽噎著說,「今晚你不是一直在羞辱我麼?」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也沒再和他糾纏車子的事,只說:「你和我一起下去吧,開下車門,我的包還在裡邊。」

    她就從他身邊走過,帶著酒味,也混雜著身上淡淡的脂粉味,一點都不清新,可他一時間,只覺得貪眷。甚至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抓住她的手臂:「你為什麼哭?」

    她嘴硬:「我沒哭。」

    傅長川手指微微用力,雙臂順勢攬住她的腰,微微低頭,依舊執著地問:「為什麼哭?」

    酒精已經徹底讓阮之思緒混亂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哭,卻莫名的記起了認識這麼久,她在他面前痛哭的場景,實在寥寥無幾,以至於根本就不知道,面對自己的示弱,傅長川會有什麼反應。

    身後的懷抱寬闊溫暖,她伸手扶住他的手臂,斷斷續續地說:「我只是想起了……我們離婚的時候。」

    他怔了怔。

    離婚那會兒他也記得清楚。

    阮之是風風火火趕來簽字的,雙方律師都在,對離婚協議也沒什麼異議,很快就簽完了。是正午烈日正耀眼的時候,他微微抬起眼眸望向她,她卻看都不看他一眼,推了筆站起來說:「我還要趕去外地開會,就這樣吧。」

    洞察力如他,也以為,一年多的婚姻結束時,她沒帶半點留戀。

    可她現在就在自己懷裡,哭得懇切而抑制。

    竟讓他覺得,那麼長的時間,或許她都騙了他。

    傅長川的手臂微微用力,讓她面對自己,難得放緩了聲音:「離婚的時候,你很難過嗎?」

    她淚眼汪汪看著他,覺得自己整張臉都是濕漉漉的,眼妝可能花開了,和鬼一樣。她沒想到會丟臉到這一步,仿佛被他看穿了,只好拼命搖頭否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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