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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38:11 作者: 無處可逃
這間單人病房配套著小客廳,再加上衛生間,十分寬敞,阮之剛一進去,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藥袋連接著的滴管可能不夠長。果然,她站在抽水馬桶邊,傅長川一手舉著藥袋,只有半個身子能跨出門外。
她急得面紅耳赤,他卻毫不在意地催促:「快點啊,我又不會看。」
靜謐的病房裡,細小水流的聲音簡直突兀到讓人頭皮發麻,也就是十幾秒鐘的時間,阮之覺得已經過了兩三個小時般漫長。最後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又開了水龍頭洗手,一抬頭,鏡子裡的自己臉紅得像是抹了好多層胭脂。
她由衷地懷疑,這個男人真是是趁著這個機會,專門看自己如何狀況百出的窘態的。
可也只能忍著。
阮之走到他背後,戳戳他的肩膀,示意自己已經好了。
他轉過身看她一眼,眼神很專注,慢慢地,卻又蘊出了一點笑意。
阮之有些不自然地後退了半步,比著口型說:「幹嗎?」
他把藥袋遞到她手裡,讓她自己舉著,半蹲下來,妥帖地把她自己塞得亂七八糟的病號服整理整齊。
他們是很久沒有這樣的親昵接觸了,他的指節修長,扶在她的腰間,動作亦是溫柔的,因為蹲著矮了半截,站在阮之的角度,就只能看到他後腦上青鬱郁的短髮。
不管這場婚姻意味著什麼,他之於她而言,從來不算是陌生人,從精神到身體,都不是。可是很多時候,她還是覺得看不清這個男人。
自己這份經紀人的工作,會見到很多人,有新人臉上赤裸裸的寫著「我要紅」,也有製片人和廠商滿臉掛著對美色垂涎、毫不掩飾的樣子。
可是傅長川不一樣。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捉摸不透的時候,她就會試著去挑釁他,因為這個男人只有在生氣的時候,好像才會真實一些。
許是觸到她的目光,傅長川站起來的時候怔了怔:「怎麼了?」
她微微踮起了腳尖,把臉頰靠在了他肩膀的地方,觸感溫熱而堅實。
幾乎是在瞬間,手裡一輕,那個藥袋已經被他順手接走了,他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大約是以為她傷口又痛了,輕聲說:「忍一忍就好了,沒事。」
她沒吭聲,其實也不是痛,只是有這麼一瞬間,也會想念他的擁抱而已。
只是這個擁抱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優優推門進來,原本是笑眯眯地說「之姐,你喜歡的抹茶冰淇淋----」結果撞到這一幕,結結巴巴地差點咬住舌頭,「我不是故意進來的。」然後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仿佛是一種小心翼翼被維護的平衡,在瞬間被打破了。
阮之心跳漏了一拍,忽然覺得自己做了件莫名其妙的事。
這算是對他示弱嗎?
在他把自己送進派出所之後的第二天,還來醫院對自己冷嘲熱諷的時候?!
她心裡很有些懊惱,很快站直身子,大步走到床邊。因為表情收斂得太快,所以還有些僵硬,示意他把藥瓶掛上去,自己翻身躺下了。
傅長川一一照做,還順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手機嘀的一聲進了條簡訊。他站在她床邊,打開看了一眼。
阮之:今年的DL慈善晚宴你去嗎?
他沒吭聲,打字回覆:怎麼?你希望我去?
阮之只有一隻手,打字有些慢,隔了很久,才回說:你能去當然好啊。
DL的慈善晚宴素來是以演藝明星為主,會有社會名流、商界精英參加,但是大多數也比較低調,甚至許多收到邀請的也不會出席。阮之倒是每年都會參加,開場前盯著主辦方地走紅毯排位,開場後和相熟的朋友寒暄招呼,其實遠比只需要光鮮出席的明星們累。
去年是她結婚後第一次參加,DL的主辦方希望她能和傅長川一起出席。在此之前,傅長川壓根和娛樂圈扯不上一絲關係,每年發去的邀請函也都是石沉大海。阮之和DL慈善晚宴的召集人高風關係不錯,旗下的藝人也常常因為這層關係上雜誌封面。無論如何,阮之都不可能因為這件事得罪高風,於是在和傅長川說前,她先問了問連歡。
連歡有些為難:「他從來不出席這種活動的。」
阮之多少也知道,有些愁眉苦臉:「我就是猜到了,才想先問問你怎麼辦。」
不過連歡笑了笑說:「你不需要問我啊。這種事,你親自和傅先生說,他哪會不同意呢?」
那時他們關係還算是蜜月期,她也就說了:「……可能還會走紅地毯,得看活動方的要求了。」
他靠在沙發上看書,漫不經心地問:「和你一起嗎?」
「當然啊。」
他答應得很慡快:「好。」
傅長川一貫低調,即便出現在紅毯上也沒有打算停留。可是經過媒體區的時候,阮之停了下來。傅長川看她一眼,也沒說什麼,十分配合地停下來腳步。
媒體蜂擁而上,快門聲音此起彼伏,閃光燈瞬間亮成了一片。問什麼的都有,傅長川只回答了一句話:「是陪我太太來的。」然後站在了阮之身後,再也沒有開口。記者的長槍短炮又對準了阮之,她回答了些旗下藝人的問題,笑眯眯地挽著傅長川離開。
紅毯到宴會廳還有一截長廊,阮之微微側頭靠在傅長川的肩上,琢磨著說什麼話打破沉默。事先她並沒有和傅長川說過會在紅地毯上停留,按照他往常的個性,上雜誌接專訪都極為謹慎,工作人員都會再三和媒體確認細節,她有些沒底,或許他現在就已經心裡不慡了。
她剛剛靠過去,傅長川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輕輕攬住了她的肩膀,笑了一聲:「怎麼了?」
她只好訥訥地說:「我只是想搶一點風頭。」剛才走在前邊的是日月傳媒的何穎,結果她一停下腳步,記者蜂擁而至,瞬間冷落了何穎。
她在想什么小心思,傅長川心知肚明,也沒生氣,只說:「雖然有點幼稚,不過……你高興就好了。」
翌日,傅長川陪著太太參加DL慈善晚宴的新聞就上了頭條,搞得蔣欣然還抱怨說:「經紀人和自己的藝人搶頭條,這叫什麼世道。」 也因了這一層關係,DL的主編很承阮之的情。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一年就過去了。阮之還記得那個頭條上的照片,傅長川看著自己的眼神,被稱讚說「充滿了愛意」,可現在,婚都離了----她有些嘲諷地想,這才是秀恩愛,死得快。
傅長川看著阮之發來的微信,開口問:「你希望我去?」
阮之回身看了一眼,眼神略有些閃爍,點了點頭。
傅長川笑了笑,拍拍她腦袋說:「知道了。」
她聽他這麼說,半張臉埋在枕頭裡,狡黠地笑了笑,閉上了眼睛。
這一覺醒來,竟然已經天亮了。
傅長川不在,優優睡在單人床上,正輕輕打著呼嚕。阮之試著咽了口口水,還是痛,但是比起昨天手術後,已經好多了。她也不想吵醒優優,自己拿了枕頭坐起來,用平板電腦打開郵箱查看這個月的工作總結。這個季度原定的工作指標,提前了一個月,差不多已經完成了。接下去工作的重點是公司的一個大項目,同事們正在積極地準備,因為還在論證階段,各項信息都十分保密,她這裡需要配合幾個藝人的檔期,這勢必需要協調各家劇組,說起來不難,真正做起來卻很頭痛。阮之心裡盤算了下,打開隨身帶的便簽本,簡單寫了幾條工作重點,再抬頭一看,護士已經進來查房了。
優優也就醒了,給阮之倒了杯溫鹽水,打著哈欠問:「之姐你好點了嗎?」
阮之喝了,順手把便簽撕下來,試著開口說話:「這幾天我不在公司,這幾件事你幫我傳達過去。」
已經能稍稍發出聲音了,就是十分嘶啞,優優聽懂了:「好的,我會布置下去。」過了一會兒,又說,「傅先生很晚才走的,我進來的時候你都睡得很熟了,他還坐著呢……」
阮之瞪她一眼:「我有問你他的事嗎?」
「……」優優無視她的白眼,鼓起勇氣繼續說,「他說這兩天不在容城,就不過來了。不過會在DL慈善晚宴前回來。」
阮之古怪地笑了笑。
「那需要重新安排嗎?」優優遲疑著問,「如果你和傅先生一起出席,那要提早通知DL那邊。」
阮之搖頭:「還是按照原計劃,別告訴傅長川。」
優優不知道昨天阮之和傅長川說了些什麼,總覺得有些不妥,有些戰戰兢兢地問:「可是這樣不好收場啊。」
阮之揚了揚下巴:「他把我送進派出所的時候覺得不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