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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28:04 作者: 和曉
這件事情產生的後果,至今仍在。那就是,她十分警醒,而且小心地壓抑她的叛逆,但是也一直蠢蠢欲動,準備給媽媽一次大反擊。
媽媽愛她,毫無疑問,她也愛媽媽。但愛從來都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她對媽媽的愛里,包含著「向媽媽證明她長大了」的強烈欲望。這種強烈的欲望是支撐她發展獨立人格的中堅力量。
在自己的內心遊走一圈,成辛重新續上話題。
「那這裡的真實情況是什麼呢?」
成辛在自己手腕相似的地方,指了指。
「時隔已久,我都已經忘記了。」商所輕描淡寫。
煙火灼燒皮膚的痛感,怎麼可能忘記呢?成辛自然是不信的。聽說嗅覺比其他感覺的記憶更深更持久,灼燒皮膚產生的臭熏味也難以忘記吧。
怎麼可能忘記了?
只是說不出口來罷了。商伯年記得很清楚。
那個時候他才七八歲,正是狗都嫌的淘氣年齡。別的同學放學後書包一甩,三五成群聚在弄堂里玩,彈珠,打撲克,投沙包、翻單雙槓……他從來沒有過。受傷不是因為他偷偷跑出去玩,他還沒那膽子。
受傷是因為有一次考試考了第二名。回家挨訓,聲色俱厲的訓斥下,他開口解釋,說他考得並不差,只比第一名少了一分而已。
因為這句解釋,突然衝上來一個身影。拿著燃燒的菸頭在他身上亂戳,他本能的躲,卻聽到耳邊一聲怪笑:反了你了,還嘴不說,還敢躲!你是想被打死,還是想被餓死?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一個脫離了大人難以活下去的孩子,一個被恐嚇就會信以為真的孩子,只能咬著牙、流著淚、將驚恐藏在小小的身體內。
手腕處露出來的灼燒傷疤,是那一次留下來的嗎?
商伯年的嘴角抽動,不願多想。
記憶之庫裂了道紋,黑色的煙霧從裂紋處彌散出來。商伯年的呼吸顯得凝滯,眼神也暗淡了幾分。
成辛渾然不覺。
車行至市區,接近下班時間。商伯年問成辛是否需要回公司拿東西,成辛搖了搖頭。
阿季說,他不能放縱內心的黑暗,聽憑事態發展下去。他需要理智干預,用陽光心態重新審視。阿季說得頭頭是道,也不過是個紙上談兵的理論派。他哪裡知道,溺水的人,是無力掙扎的。
商伯年一向拿阿季的話當耳旁風,今天卻沒來由心動。
本來想把成辛隨便放在哪個地鐵口的,這會兒卻想著,不如去看看。看看自己在小區的外圍,是否仍有心跳紊亂、煩躁欲嘔的身體反應……
「既然不用回公司,我直接送你回家吧。」
「我換房子住了。」今天的冒險拉近了與商所之間的心理距離,導致成辛並沒有直接拒絕。
「原來的地方住得不習慣?」
「原來是一個臥室住了兩個人。」
「現在呢?」
「現在是我跟室友各住一間房。」
「看樣子我要考慮給你漲點工資了。」
成辛當即驚喜地叫出來。天哪,聊天還有這功效?!
「真的啊?太好了!我太幸運了!」成辛有感而發。
聽著耳邊由衷的興奮笑聲,商伯年不覺也露出一分笑意。
「何以回報?以身相許的套路就免了。我們來點兒實惠的,你請我吃飯吧。」車廂里迴蕩著爽朗的說笑聲。
商伯年覺得自己深受刺激,這聲音,是自己的?!
「沒問題!」漲薪哎,成辛早已笑得眉眼彎彎。
人傻心思直。她只想到那是來自上司的許諾,完全沒想到,也可以是一句無傷大雅的玩笑話。
車停在一家名為蟲三酒肆的店前。算算離白領下班還有十分鐘,店裡已經有滿員傾向。成辛還沒下車,先透過車窗玻璃和店家敞開的大門瞄一眼。滿眼小橋流水、亭台樓閣。
「這家怎麼一半的空間都做成了裝飾……瞧那些摞了半人高的酒罈子,嗬,好大一個腳踩水車,屋子裡還引了條小溪,溪里還有小魚呢。商所,這種豪華硬裝,導致真正的桌位少而擁擠,劃不划算呀?」
這家店太別致,倒提供了話資。
「要是每個空間都極致利用,擺上桌椅,只怕你又嫌棄人家沒有情調了。譬如沙縣小吃、蘭州拉麵、蜀地冒菜。極致利用的,反倒只能收較少的錢。」
成辛聽聽很有道理,做好心理準備出大把銀子。
「不對呀,商所,你看,菜單上的單價並不貴。」一個菜,單價在20到80之間,以40上下的居多。這在在魔都算不貴的了。
商伯年微笑:「現在就下結論,言之過早。」
果不其然,菜上來了,大開眼界!
成辛與商伯年相視一笑,一旁上菜的服務員天然呆萌,張口問他們笑什麼。惹得成辛更要笑了。
被服務員放在餐桌上的餐盤各式各樣,個頭都不小,內容也很豐富。其中一個尤其花哨,深色淺口罐里,鋪滿了假花,六根竹籤插於其上,竹籤上,各自串著一口糕。所以,這好大一盆,只是6口而已。
「我是不會再來了。味道雖然不差,但也說不上驚艷。總體四個字:華而不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