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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28:04 作者: 和曉
1964年,人生第一次上班的老太,實習工資為17塊8毛4分。一年後,成為熟練工,一個月可以領35塊錢。
轉眼到了1966年的春夏之際。
風向到底怎麼變的,一直沉迷於小家庭的老太不知道。只知道,有一天,丈夫和婆婆上班的工廠里來了一群人,自稱革命造an派,文明和氣的樣子,諄諄教誨他們,把家裡值錢的東西主動交上去。
接著,夏天到了。
一群讀中學的半大孩子來了,他們可沒那麼文雅,而是自己動手,把家裡從裡到外翻個底朝天,拿走了他們認為值錢的東西。老太緊緊抱著她的5歲兒子,她的肚子裡,還有個已經胎動的老二。
很快,到了秋天。
街道里一位尖嘴小姑娘,領來一群半大孩子,據說是專程從北京過來了。他們熟練得很,也殘忍得很。掀床,割棕櫚床墊,撬地板……等他們走的時候,老太家,真的破破爛爛、家徒四壁。
這還不算完。
當初,因為老太的婆婆得瑟,到處誇口他兒子本領大,從台灣逃了回來他兒子魅力大,惹得台灣大小姐不惜追到上海……
現在好了,有說不清的海外關係,還有奸細的嫌疑,成了他們摘不掉的黑帽子。
有人要動懷孕的老太,老太的婆婆以死相逼,別人就扭走了老太的婆婆,讓她去當眾交代。如此當眾批鬥了幾次,臉皮薄的婆婆,吊死在批她批得最凶的人家的門口樹上。
老太的丈夫,眼睛赤紅,要為老娘報仇。那人嫌晦氣,叫來半車的人,把老太的丈夫打了。老太的丈夫被打得厲害,又沒錢治病,不幾天,鬱鬱而終。
悲慟之下,老太腹中的第二個孩子,胎死腹中。
短短几日,家破人亡。令人唏噓。
許是太慘了,激起了別人惻隱心。此後,不管外面刮什麼風,再也沒有落到她們孤兒寡母身上。
老太在講述這些過往的時候,平靜得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成辛無法確認,這般平靜的語氣,是心灰意冷後的疲倦,還是心平氣和接納後的寧靜。
成辛問老太,是否心中怨恨?
老太露出吃驚的神情:「你怎麼有此想法?公平與否,並不針對你一個人。你享受時代給予的好,承受時代給予的壞。天經地義。
再說了。你現在享受的自由平等,你認為是從哪裡來的?如果不是一場大革命,只怕還男尊女卑著,高貴卑賤等級分明著。
年輕人。要思考。凡事皆有利弊,不要一邊倒。」
成辛喏喏受教,暗自為老太的心胸與見識讚嘆不已。
時光之輪,很快轉到70年代末。老太的兒子,遺傳了她丈夫的帥氣與她的清秀,長得極為清俊。在她的教誨下,待她極親。
到了1982年,21歲的兒子帶回一位姑娘。
講到這裡,老太神色為之一變。此前,在成辛聽來困苦難熬的時光里,老太都是臉上浮著盈盈笑意。講到兒子帶回了一位姑娘,老太卻神色隱隱涌動起來,悲傷、難過、憤恨、哀嘆,複雜的情緒久久翻滾在鞏膜已渾濁的眼裡。
甚至,強烈的不平,使她口中言語凝滯,故事也講不下去了。
成辛不由深為好奇,一位什麼樣的姑娘,竟然惹得老太如此介懷?
成辛與老太辭別,拎著垃圾走到門口的時候,還依稀聽到老太在陽台嘆息。那重重的一聲「唉」,讓成辛聞之悵然。
成辛在門口,也因此微微愣神。
發怔間,餘光似乎被驚動。
成辛不由抬頭,定睛看著過道餐廳與廚房的夾角,想確認**是真的在轉動,還是她的錯覺。
她踮著腳,盯著**,看得十分認真、仔細。不過,淡茶色罩子內深色的**紋絲不動。
也許,是錯覺吧。
成辛輕輕掩上了402的房門。
**藏身在茶色罩內,如果有神通之眼,能透過光纜,追蹤信號,那麼,一定能在信號的另一端,看到一個人,正一眨不眨地盯著電子屏幕。
電子屏幕上,成辛踮著腳,張著瞳孔漆黑的眼睛,定睛望過來,似乎能透過屏幕,直抵人心。她看得那麼認真,連睫毛都沒眨,電子屏幕這邊的人,似乎被她的眼睛震懾,竟一動也沒有動。
「她是誰?」
屏幕這邊的人,心中冒出一個疑問。
第127章 困境之匙
「她是誰?」
屏幕這邊的人,心中冒出一個疑問。
待屏幕上的姑娘掩門離去,他才放鬆下來。
真是許久許久,不曾體會這種緊繃感。
他拿起放在桌面的手機,直撥一個號碼。
胖大嬸身胖體寬的樂呵嗓門傳過來:「呦,少東家!你找我有事?」
「402出現的年輕姑娘是誰?」
「啊哈哈哈,一直覺得你冷麵,沒想到也幽默得厲害。還能是誰,除了老太,就是我啊。」
所謂的少東家,「啪」一聲扣電話在桌面,結束了與胖大嬸的通話。
「她會是誰呢?」
他開始思考。
成辛下樓。
苗貝貝正在和排骨湯。
金線的願望實現了。大家不再外食,開始在家裡煲湯、煮飯。
金線自告奮勇,要燒菜。
舒暢外婆留下的鍋碗瓢盆俱全,只要沒有心理障礙,隨便用。而心理障礙這東西,只有苗貝貝一人有,可惜,她目前沒有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