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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07:32 作者: 碎碎九十三
張海客講話很聰明,什麼事情都朝張家死人身上推,一句身不由己就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說來說去都是老黃曆,我明知他用這一招也沒辦法拆,因為張家確實是一個很麻煩的部分。
關於張家我不敢說摸了個七七八八,頂多知道一半,張海客有一件事倒是沒騙我,那就是張家的秘密實在太多了,能接觸到的都是核心人物,偏偏這些人在跟汪家的鬥智鬥勇中嗝屁了不少,導致秘密體系非常不完整,現存的張家人都在為守護秘密奮鬥,可誰也不知道這些秘密究竟是什麼。
作為張家的免費勞動力,「張起靈」繼承了秘密的一部分,但是悶油瓶到底知道多少我並不清楚,我已經過了會好奇一切的年齡,我希望他脫離這一切自然不會再去追問,萬一他想起來自己還有些小秘密,跑的不見人影,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張海客說我想像力豐富,也沒見他敘事能力加強,說了半天我總結就是一句話,悶油瓶主動找他商議要事,有一件很重要的、可能會決定張家人未來生存的大事即將發生。
跟張海客扯了一通皮,他車軲轆話來回倒,就是讓我去問悶油瓶,說只要悶油瓶點頭,他就把所有事都告訴我,悶油瓶不點頭他不敢說,他怕有命說沒命回香港,我不能把他朝火坑裡推,悶油瓶看著蔫巴巴的,發起火來也是很可怕的。
我心道管我屁事,我又沒見過他發火的樣子,還發火,我就沒見過他感情上有過什麼大波動,要是真發火我倒真想看看。
張海客吃了秤砣鐵了心,無論我再如何威逼利誘完全不為所動,就貓在那兒拼命喝茶,水都燒了幾壺。我知道再問下去也沒有什麼結果,我的時間很寶貴,不能全浪費在他身上。
算算時間,我晾了悶油瓶幾個小時,悶油瓶屬於那種抓包必須當場問,久了準保不認帳的類型,別越晾越油,得抓緊拷問。我在張海客這裡呆了這麼久,他也拿不準張海客說了什麼,正好趁他倆沒通氣詐一詐悶油瓶,說不定能詐出點什麼來。
日子還是要過的,我總不能因為這一次就把悶油瓶掃地出門,他既然為了「私事」專門去找張海客,說明這次的事情比較棘手,雖然他瞞著我,被我發現了也沒有特別著急,估計沒什麼大不了的,既然如此,如果是必須要處理的事情,我可以出一份力幫幫他。
大小張還是很老實的,我想像中的場景並沒有出現,我下去的時候他們還坐在休息室,面前擺了一堆瓜果零食,張銘吧唧吧唧吃的正歡,王盟一臉緊張的守在門口,看到我來了鬆了好大一口氣。
張銘不知道多少天沒吃飯,腮幫子塞的滿滿的,還招呼我一起吃,說這些都是免費的,兩三句的功夫朝我手裡塞了三個蘋果。
我把這隻傻狍子交給王盟,讓他帶著還給張海客,別自己給跑丟了。我則帶著悶油瓶到前台開了一個工作間,我的原則是談這種事不能在家談,更不能帶回家。
跟悶油瓶談話是一件很有壓力的事情,平時還好,一旦正面交鋒就不行了,黑瞎子說的對,這種人自帶壓迫感,學都學不來,他往那一坐整個房間氣氛都變了,即使你知道他可能只是在發呆,還是忍不住冒冷汗。
我正醞釀著怎麼開場比較強硬,讓他知道這次混不過去必須老實交代,沒想到他先開了口,一開口就差點把我氣死:「吳邪,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做的。」
他說話的語氣有一絲微妙,這點微妙讓我不由好奇起來,我在悶油瓶心中到底是個什麼地位,也許在他心裡我還只是一個小孩子,他一直用一種長輩的心態看我胡鬧,長輩不需要向孩子交代自己的行程,也從來不覺得孩子能夠幫得上自己的忙。
他未必不知道我這麼多年經歷過什麼,我的種種變化他都看在眼裡,或許他才是我背後的那個如來佛祖,我做了什麼他都清楚,只是閉口不提,他不在的時候我以為我足夠了解他,等他回來了我才發現還是跳不出他的五指山,猜不透他的想法。
換做以前面對這樣的悶油瓶,我只會嘆一口氣然後就隨他去,我沒有立場去指責他,連一個朋友的身份都是自封的,若真的放任他走了,頂多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到他,然後唏噓一把他的人生。
可是現在不一樣,我有足夠的立場知道他未來的每一步,因為那是要跟我一起渡過的,我不知道悶油瓶還能活多少年,我只知道我能活的時間太短,我未來的每一分鐘都計劃好要跟他一起度過,不捨得浪費一點點。
我本來以為他也是這麼想的,現在看來不一定,悶油瓶未來的人生計劃里可能根本沒有我,或者有我的只是一小部分,其他的部分我連邊都摸不到。
我儘量心平氣和的道:「小哥,每個人都有必須要做的事,但是你我現在既然決定要一起過日子,你總得給我交代一下,你騙我算怎麼說的?你也知道你做的那些事都很危險,萬一你真折哪兒了,你告訴我,我也好有地方撈你去啊。」
悶油瓶沒說話,只是用他黑漆漆的眼珠子使勁盯著我看,我差點給他看心軟,只好假裝喝茶,低頭又道:「我不信張海客說的話,有些事情我希望你告訴我,你要是需要什麼幫手,我給你找,我跟以前不一樣了,你不要小看我,真的,我現在能幫你,你要多少人手我都能給你找來。」
「吳邪。」悶油瓶略略探了身體過來,輕聲喊我的名字,他的聲線很溫柔,說出來的話卻很殘忍:「有些事只有張家人能做。」
這就是徹底把我踢出這件事去了,我盯著他的眼睛,因為光線的緣故,他的瞳孔漆黑一片,裡面看不到我的倒影,我道:「你再說一次?」
我當然聽得懂他說的話的意思,我只是不懂他這話背後的含義,他是心疼我,不希望我摻和,還是在告訴我手不要伸的太長?現在倒會說勞什子只有張家人能做,可他別忘了,當初把我拉進來的手裡就數他的那隻伸的最長,現在我練出來了他倒後悔了,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湧上我的心頭,我不是一個很容易無力的人,因為我從沒有習慣有力,哪天做個事不費勁自己都能驚喜半天,會有這種感覺足可見面前這個人對我的影響有多深。
經過這些年的磨練,我力求不被任何一個人左右心情,力求不去信任任何一個人,只有悶油瓶是個例外,可惜我剝開皮肉劈開骨頭給他保留了我最後一份信任,還是換不來他對我哪怕半分的真心。
我不是受不了騙,只是受不了到了這個份上,還被他騙。
悶油瓶的小動作很少,他總是最大程度上的精簡自己的動作,力爭拳拳到肉,說話也是如此,雖然簡潔卻很有力,句句都戳在我心上:「吳邪,有的事情只有張家人知道,也只能張家人去做,這件事我自己可以處理好,你不要管,三個月以後我會回來的,如果我沒回來……」
「滾你媽的!」我一聽這後半句鐵定不是好話,脾氣壓都壓不住,立刻就爆了粗口:「別他娘的在這給我扯淡!什麼回來不回來!我不管你怎麼回來!你他媽現在告訴我你要到哪兒去!」
悶油瓶倒沒有隱瞞,直接道:「香港。」
行,張家人的大本營,香港未必是他的目的地,說不定只是一個中轉站,這也不能算騙我不是。
從張銘偽裝成坎肩來我家的頻率來看,悶油瓶在這大半年裡一直和張家有聯繫,過年那幾天保不齊也是去了香港,張海客說是私事,什麼私事能持續大半年的時間解決不掉,到現在甚至要悶油瓶要去三個月。
聯想到悶油瓶沒有說完的那句話,我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汗毛都要豎起來,有點緊張的問他:「你去幹嘛?」
悶油瓶沉默了幾分鐘才開口:「吳邪,這是我的宿命。」
宿命這個詞是個很詭異的存在,有的人用宿命當做藉口,有的人真心相信宿命,有的人操控宿命,有的人用它操控別人的宿命,這個詞本身就帶著神秘和不可控性,尤其對我們這種人來說,似乎是對我們苦逼生活最好的解釋。
曾經最苦最累的時候我也曾經想過,這或許就是我的宿命,認了吧。當這個念頭出現以後我就想我可以認,可我不能連累身邊的人一起認,每每想到這裡心底總會生出一股子狠勁,支持著我走到了現在。
我不知道現在的我是否還在那個「宿命」之中,可至少我努力去反抗過了,事到如今,悶油瓶卻還在用宿命二字作為搪塞我的藉口,讓我不由笑出聲來。
你只知道你有宿命,可我關心的只是你最後能不能有自己的歸宿,你到底明白不明白啊。
悶油瓶還保持著俯身的姿勢,我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脖領子,一字一頓的道:「我去你媽逼的宿命,你就滾去和你的宿命過一輩子吧!張起靈!你日狗去吧!」
第16章 代溝系列短篇十六《抉擇》
中國人談事情總愛喝點什麼,這樣吵架的時候會優先選擇潑對方一臉,不然兩手空空容易打架。
我以前談事情喜歡在酒桌上談,有那種氣氛,酒精上頭以後不論我說什麼對方都容易答應,等第二天酒醒了後悔也無濟於事,不過這種做法的前提是酒量夠好,要麼把對方撂倒,要麼就被對方撂倒。
事到如今我的地位和年齡都上去了,酒桌上的某些弊端也顯現出來,根據對象的不同,我開始把談判地點從酒桌轉向了茶桌,那種古色古香的環境很是裝逼,就是所謂茶道那杯子太小,口乾舌燥的時候連喝一二十杯都不解渴。
「小三爺啊,你叫瞎子我來不會是單純喝茶的吧?打進來你都喝了三十多杯了,你那腎受得了嘛?」
我大口喝下手裡的龍井茶,示意倒茶的姑娘再來一杯,斜眼看著坐在我對面的黑瞎子道:「你管我受不受得了,我花的起,樂意喝!」
黑瞎子擺了擺手,他對喝茶再有興趣也架不住這么喝,已經不想再喝了,只是道:「得咧,我不管,那你也別光顧著喝茶,也該談談正事吧,是你說有好康的關照我我才連夜坐飛機來的,路費你還沒給我報呢。」
我就道:「行,談正事,我手上有個活,你幫我做,做完了我幫你那個破眼鏡鋪交三年的房租,省的你天天翻牆頭。」
那天跟悶油瓶單方面吵完架以後我一氣之下也沒回家,直接回鋪子裡去住了,家裡我們在用的東西基本都搬走了,只剩下孤零零的老柜子破床架,我一個人坐在床架子上難免心生淒涼,想抽菸也沒買,又想起我憑什麼要走,房子我自己掏錢買的,真是氣糊塗了更讓我出離憤怒的是,我這會兒才回過神來,吵架的時候我罵悶油瓶的最後一句話,里外里罵的好像都是我自己,我說他怎麼一點沒吭聲,感情根本沒罵到他。
我吃張家的虧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凡沾上張這個字我就沒走過好運,以往我最聽不得門這個字,現下規矩改了,從此以後我的人生中除了殺千刀的悶油瓶以外絕對不能再出現姓張的,鄰居也不行。
這事說到底都是張海客的錯,此仇不報非君子,說好打成腸粉就得打成腸粉,只是我在杭州的能打的夥計都被張銘廢了,一時半會也想不到能收拾張海客的人。
要找一個能打得過張海客的人已經很不容易,他還必須能控制得住身手,別回頭把張海客給打死了,悶油瓶那邊還用得上他呢。
我打開微信列表,挨個查看好友想找個能用得上的,正好看到黑瞎子的朋友圈更新了,覺得有點新鮮,他幾乎不更新朋友圈,除了上次我的禿頭照他點了個贊,其他時候都跟死了一樣。
我點進去一看,他發了一個窮字,寫著求接活,等開飯,我一想對啊,可以找他呀,雖然他在道上的價碼跟悶油瓶差不多,請他有點肉疼,但是貴有貴的道理,他的身手對付小哥不太行,張海客應該沒問題。
最重要的是他不講究,大事小活都接,不會拿喬,雖然大部分時間很不靠譜,打個人應該也不會離譜到哪裡去,頂多是個打不過,反正不論他倆誰挨揍,我都很出氣。
這也是為什麼我倆現在會單獨坐在茶莊喝茶,能開出這個價碼我已經豁出去了,我以為我開出這麼優越的條件,黑眼鏡肯定會屁顛屁顛的答應,沒想到他想也沒想就道:「拒絕。」
「為什麼?」
「小三爺你這摳摳嗖嗖的,開出這麼優越的價碼肯定是特別危險的活,瞎子不想有命賺沒命花,所以拒絕。」黑眼鏡在胸口畫了一個叉,一臉認真嚴肅,如果不是我看到他嘴角的壞笑,我肯定以為他是真怕了,死瞎子。
我咬了咬牙:」四年!」
「十年!」
「五年!就讓你幫我揍個人而已,不能再高了!」
「成交,早說嘛小三爺,咱們這麼熟了給你打個折也不是不可以嘛,希望瞎子我幫你打什麼人啊,是挖眼還是剁手您說話。」黑瞎子端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露出比我還jian商的小表情。
我心疼的有點不能呼吸,想到張家人的身手也還算釋懷,忍不住道:「你也不差錢啊,怎麼天天搞得跟吃不上飯一樣,吸毒也沒這麼快啊。」
黑瞎子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追求,別看瞎子我這樣,我也是一個很有追求的人。」
我對他這種說法嗤之以鼻,隨口譏諷道:「你還有追求?追求什麼?沒事去山區捐幾座希望小學?奉獻自己?想當感動中國十大人物?」
黑瞎子沒說話,就坐在那咯咯咯的笑,我一看他居然默認了差點把杯子給砸了:「臥槽不會吧?你還真去捐小學啊?腦子沒問題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