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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07:32 作者: 碎碎九十三
悶油瓶說:「我不冷。」
我堅持把手套也脫給了他,心說屁,平時跟家裡別以為我不知道,每次都要坐在空調旁邊,還把空調偷偷調成直對著自己的角度,還跟我吹不怕冷。
我趁給悶油瓶帶手套的機會捏了捏他的胳膊,發現他沒有變瘦才鬆了口氣,我買的手套是分指的,只能給他戴左手的那一隻,右手的得戳倆窟窿才能戴,只能作罷。
悶油瓶把右手手套套回我手上,然後用右手攥住了我的左手,很認真的說:」這樣手就不冷了,走吧。」
我老臉一紅,下意識想把手抽出來,畢竟公共場合,倆大老爺們手牽手多那啥,勾個肩搭個背還能解釋解釋,後來轉念一想這裡都是不認識的人,看到了又怎麼樣,爺這輩子還就不怕人看,那些異性戀當著大眾親嘴揉腰的咋不顧忌顧忌。
我立刻理直氣壯起來,反手用力攥了攥悶油瓶的手,牽著他出了大廳,一離開暖氣我就被寒風吹的一咧,風順著我的衣領子嗖嗖的往裡竄,不由慶幸剛剛給悶油瓶把圍巾圍上了,他一身的汗再給吹感冒了。
機場人多計程車自然也緊俏,幾個想插我隊的大漢在看到我脖子上猙獰的疤痕後都默默退縮了,計程車司機本來還想跟我漫天要個價,我一擼袖子立刻表示可以打表。
我跟悶油瓶擠在計程車后座,肩貼肩腿碰腿,還一直牽著手,計程車司機一直偷偷的從後視鏡看,估計沒見過我們這種的,我瞪了他一眼,讓他好好開車,我可不想死在這種奇怪理由導致的車禍上。
車裡很暖,一暖我就有點犯困,在家裡根本也睡不好,更別提那些糟心的事,我這幾天躺床上一直是半夢半醒。
不過車程只有兩個小時,如果我睡著了就意味著我要在睡得正香的時候被叫醒,一下車就要面對凜冽的寒風,我只好強打精神跟悶油瓶說話:「小哥,這幾天你過得怎麼樣啊?北京這幾天天不好,你怎麼出來也不戴個口罩,對了,這幾天都吃什麼啊,胖子不會天天給你叫外賣吧?還是天天帶你下館子?還是他給你買了個烤鴨讓你餓了就啃一口?操,他不會是把你一人丟家裡自己跑去搓麻喝酒了吧?你這幾天都穿這麼薄在外頭晃悠?你不會是沒帶鑰匙進不去家門了吧!?」
我一口氣把我擔心的事情都問了出來,悶油瓶沒嫌我婆媽,耐心的回答我的問題,他說話的時候會扭頭看著我,眼睛比在照片裡看著還亮,跟我連珠炮一樣的語速不同,他語速平緩,不急不躁的把一切娓娓道來。
悶油瓶很少說話,只有在必要的時候才肯張嘴,也多半言簡意賅,這麼沒營養的話題他也願意跟我聊兩個鐘頭,讓我不由有些感動,他的聲音很好聽,我一直都知道。
計程車司機戰戰兢兢的把車開到了目的地,接過錢以後一腳油門就竄出去了,好像我和悶油瓶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我們進門的時候胖子還在睡,年都過去三天了他還宿醉不醒,簡直頹廢,我也沒跟他客氣,直接把他從床上掀了下來,然後大喊:「surprise!」
胖子迷茫的抬起頭,臉上還有睡紅了的印子,見是我回來了也立刻不客氣的踹了我一腳,說我終於捨得回來看兄弟了,晚上必須得叫上小花他們一起喝一頓才行。
我說你還喝,你一把年齡也不知道好好愛護一下自己的腎,到時候喝壞了得換看你怎麼辦,醫生一刀下去全是脂肪,還得多切幾層,多勞民傷財。
胖子滿不在乎:「你懂個屁,胖爺的腎堅強著呢,有這個閒工夫擔心我不如多擔心擔心自己,瘦的跟豆芽菜似得一看就腎虧。」
我把桌子上的飯盒拍在他臉上:「你別給我扯沒用的,我讓你好好照顧小哥,你就天天給他叫外賣啊?這些都膽固醇超標,地溝油知道不?」
「瞧你說的,怎麼就天天叫了,胖爺我給小哥做飯那是一日三餐頓頓不落,也就是特殊情況的時候才叫了幾次外賣。」胖子睜著眼說瞎話,當我看不見似的把一垃圾桶的外賣盒朝茶几下面踢。
我走到電視旁邊把掛曆拿下來嘩啦啦的翻,一翻一手的灰:「你看看你這日子過的,外頭已經很多霧霾了,你家裡就不能好好搞搞衛生嗎?在外吸塵在家吸灰,你有倆腎可就一個肺啊!」
胖子就道:「得了吧,小哥在我這你才這麼說,不在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關心我家的衛生,這不是沒辦法嗎,要不是你給那閨女通風報信,胖爺至於天天提心弔膽的有家難回麼!」
我知道胖子說的是那個一直追著他要他娶的姑娘,心說行啊姑娘口味一直沒變啊,這肥膩的口味吃了這麼久都沒吃膩,還緊追不捨呢。
跟胖子扯了一會皮我倦意更深,要跟他借床睡一會,胖子讓我去小哥的床睡,他昨晚一宿沒睡正困著也要睡覺。
悶油瓶的房間比客廳要好太多,至少垃圾都在垃圾桶里,被子還在床上,我隨便洗洗臉漱漱口就朝床上一撲,總算清淨了,不用再聽那些老不羞為了幾百萬跟我唧唧歪歪。
悶油瓶幫我把外套掛起來,問我:「這幾天睡得還好麼?」
我不想他擔心,就說:「挺好的,小哥你給我搞的那個香用著挺不錯,聞著就想睡覺。」
悶油瓶說那就好,只是可惜那種香現在已經快絕跡了,他搞不到更多的了,我想起二叔說過的話,立刻著急道:「小哥你能弄到這麼多已經很牛逼了,其實我現在睡的挺好,沒有那個香也能睡著!真的,現在沾枕頭就著!你千萬別再費勁去找了!」
悶油瓶坐在床邊,伸出手摸上我的臉,略微用力的搓了搓我的黑眼圈,那表情好像在看家裡不聽話還要撒謊的小孩,我只好改口道:「鄉下過年規矩多,得熬夜,回家我絕對能睡著的。」
悶油瓶不置可否,幫我把被子拽上來掖好,低頭親了親我的嘴巴:「我陪著你,睡吧。」
歸心似箭,成語,出自好俅傳,意思是想回家的心情像射出的箭一樣快。形容回家心切。
第13章 代溝系列短篇十三《花開》
「阿花你喝啊!這才幾瓶你就慫了!感情深一口悶懂不懂,你看人家小哥,一口一杯一口一杯,比喝礦泉水還痛快!」
「誰能跟他比啊,你少扯我,死胖子你自己那杯底子還剩著呢!給我喝下去!」
過年跟兄弟小聚無外乎就是喝酒抽菸吃飯吹牛逼,奈何前兩樣被悶油瓶給我禁掉了,吃飯我也吃不了幾口,我唯一能幹的好像也就只有吹牛逼了,然而這些年過的太牛逼反而失去了吹牛逼的樂趣,我不禁開始思考,這次小聚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小聚沒叫太多人,就我、小哥、胖子和小花四個,上一次我們四個這麼輕鬆的喝酒還是十幾年前,普通人能有幾個十幾年,這麼一坐下對比實在太明顯,除了悶油瓶還頂著一張百年不變的小白臉,即便是小花也不敢說自己完全沒有變老,叫人唏噓叫人惆悵。
我惆悵的這一會功夫里胖子和小花已經喝懵逼了,我一看這麼下去他們非得站在桌子上跳舞不可,明天我和悶油瓶還得坐飛機回杭州,可沒工夫伺候兩位爺。
小聚固然難得,離別也需果斷,我當機立斷給小花的夥計打了電話讓他們來接人,拽著悶油瓶就跑了。
我沒叫車,跟悶油瓶肩並肩走在街上吹吹風,大街上還殘留著濃濃的過節氣氛,紅燈籠掛的滿街都是,只是北京城禁菸花爆竹,這麼熱鬧的氣氛里沒有二踢腳助興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悶油瓶喝酒不上頭,喝了那麼多腳步依舊穩健,比沒喝酒的我下盤還穩,我閒著無聊就問他道:「小哥,你小時候過年的時候收沒收過壓歲錢啊?」
舊社會大戶人家過年可比現在講究的多,他們張家那麼有錢給孩子的壓歲錢肯定也很厚,會是厚厚的一打銀票還是袁大頭?
沒想到悶油瓶問我:「什麼是壓歲錢?」
我立刻震驚了,悶油瓶居然不知道什麼是壓歲錢?他玩高科技的時候玩的可溜了,傳承上千年的老規矩他卻不知道,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悶油瓶看我一臉吃驚,就告訴我他小時候張家內家是不過年的,所以他從來沒有過過年,只聽說過一些,並不是很清楚過年具體有哪些規矩。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不由停下了腳步怔怔的盯著悶油瓶看,他說這些的時候神色如常的跟我對視,甚至輕輕的勾了勾唇角。
我的心臟一點點縮緊,有點發疼,悶油瓶的人生不需要節日,所以他不需要記住節日的規矩,年對他來說只是一個計數方式,沒有任何特殊的意義。
我不是第一次知道他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我也親自參與過他很小一部分的人生,早就該知道他的人生中缺少了太多普通人擁有的東西。
這些事說出來跌宕起伏牛逼閃閃像一本傳奇小說,無數聽眾拍掌叫好,他們聽到的是傳奇,只有我聽到的是艱辛,在一干拍掌叫好的人群中像個傻逼。
我不在乎他能不能一肩扛起所有重擔,我只想他過的好一點,再像人一點,再鮮活一點,他不該老這麼不拿自己當回事。
悶油瓶似乎注意到我有一點不對勁,伸手拍了拍我的後背:「沒關係的,吳邪。」
我收起奇怪的脆弱小情緒,假裝豪慡的拍回他的後背,用的勁挺大手都震疼了:「咳,我媽說她回杭州了,跟老家沒過好年想在家再過一回,等咱們明天下飛機就直接過去,小哥你沒問題吧?」
「嗯。」
過年說到底還不就是那點事,年齡上來了也沒什麼好新鮮的,吃頓團圓飯就很心滿意足,悶油瓶沒意見我們下了飛機就直接打車回我爸媽家了,沒我的搗亂廚房自然是我老爹的天下,我四仰八叉的大爺一樣癱在沙發上,吃我媽切的蘋果。
「媽,你蘋果哪買的?挺甜的。」看到蘋果我不由想起悶油瓶在西湖賣水果的時候,還用十二塊錢賣給我過一堆又小又酸的爛蘋果,雖然那些蘋果最後沒有進我的肚子,還是莫名有點不慡。
我媽就說喜歡吃帶點回去,她買了一箱等會全給我裝車裡,想吃就給她打電話,她再給我買。我媽在買水果上永遠比我買的好,就算是同一家店同一筐水果,她拿的就是比我拿的甜,不服不行。
「吳邪,你看。」悶油瓶從我家陽台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個花盆,遞給我看。
那是我送給他的小白花,怕放在家裡凍壞了,臨過年前帶給我爸媽放在他們的溫室里,在我家一直蔫巴巴光溜溜的一個杆,在我爸媽家沒兩天居然開了花,白白的花瓣黃黃的芯很是嬌俏。
我一直說悶油瓶是盆栽,想想他也不是很稱職,人家盆栽還會開花呢。
我家南方人,過年不吃餃子,為了迎合悶油瓶東北人的口味,我媽特別給包了餃子,裡面還按照規矩塞了硬幣。所我媽盛餃子的時候一個勁的在鍋里挑,我知道她肯定在餃子上做了手腳,希望我們能吃得到硬幣。
不過餃子這東西一煮皮就蓬起來了,她做什麼記號都是沒用的,我媽舀了半天也沒找到哪個是做了標記的,乾脆胡亂攪了攪單憑運氣,一人一碗公平公正。
悶油瓶第一口就咬到了硬幣,巧合的是他吃到最後一個的時候也咬到了硬幣,規定是家裡幾輩人放幾個,我媽就放了倆他全吃到了。
悶油瓶這個人就是這點好,淡定,吃出什麼來他也不吃驚,就是等大家都吃完了他發現只有他的餃子有硬幣,也有點疑惑的樣子。
我跟他解釋這是好彩頭,吃出硬幣來這一年都有好運氣,他哦了一聲分了一個給我,擦的乾乾淨淨的新鋼鏰,亮晶晶的。
有頭有尾有彩頭,我媽就說悶油瓶今年的運勢一定特別好,就著彩頭從兜里摸出兩個紅包來,我一個悶油瓶一個。
壓歲錢這玩意我過了十八除了我媽就再沒人給我了,不多,從來都是薄薄的一張百元票子,圖個吉利。
悶油瓶沒有伸手去接紅包,我連忙給他拿了過來朝他懷裡一塞,笑眯眯的說道:「壓歲錢,該給的,辟邪驅鬼,保佑平安,收著吧收著吧。」
悶油瓶這才把紅包收了,跟我媽說了一句:「謝謝……阿姨。」
他還是第一次開口跟我媽說話,我媽高興壞了,一個勁的給他夾菜讓他多吃,我知道我媽其實更喜歡這種看起來酷一點的男人。我小的時候她曾經試圖把我培養成狂炫酷霸拽那型的,結果我長歪的一發不可收拾,她很鬱悶,鬱悶了三十來年,現在終於得償所願了。
氣氛一直很融洽和諧,直到睡覺的時候,我驚恐的發現我媽並沒有給悶油瓶準備客房,一時間有點搞不懂她這個意思是什麼,是懶得收拾客房了呢,還是別的那層意思,不論是哪種我都有點小忐忑。
我的床還是高中買的單人床,我自己睡都覺得有點小,我對著床左描右畫也沒找到更好的合理分配方法,無奈的抓了抓一頭亂毛。
說實話我搞不懂悶油瓶到底在想啥,他興致來了就撩我一把,跟撩小狗似的,撩完了該咋咋地,也不解釋解釋為啥那麼干。
就上次他親我那一口嚇得我三天沒睡著,等著他說點什麼,然而並沒有,他沒有對他的行為作出任何解釋,自己睡得倒是挺好的,如果不是打不過他我真的很想抽他一頓。
可憐我的小心肝,被他這一下一下弄的沒事就心跳過速,再這麼不清不楚下去,我哪天非得搞點速效救心丸以備不時之需。
算了,管他的,不就睡一張床嗎,也不是沒睡過,能他娘的出什麼事。
我晚上喝水喝的有點多,加上我媽給我吃了那一堆的水果,一放鬆下來就有點想尿尿,可能被尿意憋的有點腦堵塞,我沒敲門,直接推開廁所門就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