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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07:10 作者: 林光曦
    三個年輕人都是老師傅的弟子,而接待他們的這位姓徐,長得眉清目秀,一卷皮尺掛在脖子上,穿白襯衫和格子西褲,頭髮梳的也時髦。

    一聽他這麼說,周盡歡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客人往往都愛找老師傅做,覺得手工嫻熟,放心。不過他不是那種迂腐的人。

    以前他做戲服的時候總喜歡把自己的意見加進去,久而久之,北平那些個出名的老師傅都不待見他了,覺得他囉嗦又刁鑽,好好的戲服總改的不倫不類的。

    後來他經過朋友介紹,認識了一位留過洋的年輕人。那年輕人家裡的祖業也是裁縫,回來以後想把裁縫這一行發揚光大。周盡歡跟他一拍即合,前前後後合作了二十幾套戲服都很滿意。

    那位年輕人也姓徐,也是二十多歲的年紀。

    周盡歡看著霍恆道:「就他吧。」

    霍恆也不介意,是不是老師傅無所謂的,重要的是做衣服的人心思夠細,手工好就行。

    徐師傅拿了兩件自己做的旗袍出來給他們看,周盡歡一看就很滿意了,徐師傅就讓他們選布料。

    霍恆只說了這旗袍是參加生日宴會的,其他不多說了。徐師傅便讓他們選布匹,選好後就帶著周盡歡到了後面的小屋裡去量尺寸了。

    量尺寸要脫衣服的,霍恆就被留在了外面,無聊的翻著樣板冊子,約莫十幾分鐘後才看到周盡歡和徐師傅出來了。

    周盡歡還在扣領口的扣子,徐師傅對霍恆道:「後天上午八點準時來取。」

    霍恆謝過徐師傅,交了錢便和周盡歡走了。

    化妝的事可以明天再辦,現在天全黑了,霍恆問周盡歡想吃什麼。剛才的旗袍讓霍恆付了錢,周盡歡過意不去,提議要請霍恆吃一頓飯。

    霍恆說不用,但架不住他的執著,便拉著他進了前面一家賣杭州元宵的店,點了兩碗元宵,一份炒米粉,兩顆茶葉蛋來吃。

    周盡歡知道霍恆在給自己省錢,心裡實在過意不去,想讓霍恆再點一些。霍恆擦著嘴說吃飽了,問他飽了沒有。

    他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早就餓過頭了,吃了一碗元宵幾口米粉就放下了筷子。霍恆便讓他結帳,出來後又拉他上了黃包車,卻不是回住的飯店,而是去了台海南路的「叫花子皇宮」。

    這是天津的老牌火鍋店,剛進去就聞了一鼻子熱辣的紅油湯香氣。周盡歡剛才還沒什麼食慾的,這才聞了幾口肚子就叫了起來。

    他不好意思的看了霍恆一眼,霍恆也不笑他,拉著他跟夥計進了包間。等點完了鍋底和涮菜後,房間裡就剩下他倆了,周盡歡愧疚道:「抱歉,請你吃飯卻是那麼差的菜,還沒讓你吃飽。」

    霍恆照例拿出手帕擦筷子,聞言便笑道:「周老闆,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周盡歡不知他突然這麼問是什麼意思,但點著頭道:「你很好。」

    「有多好?」霍恆繼續問。

    周盡歡思索了片刻,想不出形容詞,只能道:「不知道該怎麼說,你這人很善良,喜歡幫助人,又沒有架子。」

    霍恆把擦乾淨的筷子放到周盡歡面前的筷架上,道:「那你覺得自己怎麼樣?」

    周盡歡被問懵了,困惑的看著霍恆:「你想說什麼?」

    霍恆認真的看著他:「我也覺得你很好,很善良,是我想真心相待的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就不應該分的那麼清楚。關於錢的問題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如果我們的身份換過來了,你會在有能力的情況下對我吝嗇錢嗎?」

    周盡歡低下頭去,輕輕搖了搖。霍恆的意思他明白,可比起前幾次囊中羞澀的慚愧,今天讓他在意的,卻是霍恆口中的那句「朋友」。

    是啊,因為是朋友,所以霍恆才對他這麼好的。

    第27章

    這頓火鍋明明很香,周盡歡卻食不知味。

    霍恆給他涮了毛肚,黃喉,牛羊肉卷,鵝腸腦花那些他平時吃不到的東西,沾了麻醬遞到他嘴邊。

    開始他還能避開說自己吃,但架不住霍恆的熱心幫忙,只得不好意思的吃了兩口。

    那些東西又麻又辣,對他的腰傷不好,霍恆讓他過了嘴癮就把鍋轉了個角度,只涮牛骨清湯的鍋底了。

    吃完飯後,他們沒有馬上回飯店去,而是沿著台海南路逛了逛。霍恆買了一包洋菸,撕開來點了一根,只抽了兩口就丟了。

    周盡歡問他怎麼不抽完,他道:「你說過抽菸對身體不好。」

    沒想到霍恆還能記得自己隨口說的話,周盡歡開心之餘又道:「那你還買?」

    霍恆把煙放進口袋裡,無奈的看著他:「沒辦法,習慣了。不過現在我抽的少了,想抽的時候也只吸兩口過過癮。」

    周盡歡笑著點頭,聽霍恆繼續道:「周老闆以前不抽菸的?」

    周盡歡道:「煙會敗嗓子,不能碰的。」

    原本氣氛是好好的,可他剛說完就像想起了什麼,腳步都慢了下來。

    霍恆也想起了這句話不對勁的地方。

    周盡歡的嗓子就是在火災的時候被煙燻壞了。

    之前霍恆不知道壞到了什麼程度,畢竟周盡歡說話的聲音是挺正常的。後來在聽劉雲浮唱戲的那晚,周盡歡喝醉了開口唱過。那時霍恆就聽出來了,那幾句即便是唱對了腔調,也沒有以前那麼脆那麼動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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