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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06:35 作者: 指尖的詠嘆調
另一方面,楚英縱戰戰兢兢地走進了病房。
他實在不知道牧教授會對自己說些什麼,他好像不算是出色的好學生,平日裡也沒有見過教授幾次……
楚英縱坐在病床邊,小心翼翼地說:「教授,我給您倒杯熱水?」
牧教授:「嗯。」
這一個「嗯」字讓楚英縱詭異地找到了和時夜相處的感覺,莫名就鬆了一口氣,轉身去給他倒熱水……冷熱參半,調到合適的溫度。
病床上,牧江天睜開雙眼,靜靜地看著楚英縱的背影。
他若有所思,沉思了很久以後,才說:「英縱,你是個好孩子,一直以來都對阿夜多有照顧,我是知道的。」
楚英縱忙道:「也沒有,都是我應該做的。」
「也正是因為你對阿夜來說很重要,我才會這樣對你說。」牧江天淡淡道,「阿夜的世界很特殊,他幾乎不會接納其他人進入,可是一旦他接納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每一次失去,對常人來說是一次打擊,但是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就都能過去;但是對阿夜來說,我真的很怕他走不出來。英縱,你明白一個老人家的害怕嗎?」
楚英縱雙手微微顫抖,慌忙將水杯抓穩,放到桌上。
他突然很惶恐,因為牧教授渾濁的雙眼中卻似乎透著世間最洞明的眼神,仿佛已經看穿了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惶恐。
楚英縱低聲道:「我、我知道,您喝水吧。」
牧江天沒有去碰那杯水,而是繼續說道:「你們還年輕,未來還有很多種可能,但是我害怕某一種可能會傷害到阿夜,他實在不該再被傷害了。這不該是我對一個陌生的年輕人說的話,可是我已經時日無多啦,我必須要對你說:孩子,你能對阿夜做承諾嗎?你擔得起自己的承諾嗎?」
楚英縱感覺他審視的目光好像山嶽一樣壓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這一刻,他突然覺得非常的不甘、不服、不情願。
楚英縱騰地站了起來,大聲地說:「為什麼不可以?我很喜歡和阿夜相處,我一直都敢說出來!我會照顧阿夜,不管過多久都說話算話!」
話音剛落,他突然見到:牧江天笑了。
牧教授笑得很灑脫,又好像帶著一絲調皮和揶揄,連眼角的細紋都彎了起來。
然後,牧江天說:「果然是年輕人啊……」
楚英縱一下子發現自己說話聲音可能太大了,似乎不太禮貌,立時又迎風而矮,縮回了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小聲地說:「對不起。」
牧江天卻沒有責怪他,而是閉上眼睛,甚至手指微微敲打著床單,似乎心情很不錯的樣子:「你呀,讓我想起我年輕的時候……我騎著單車追了六里地,接我的老婆私奔,在油菜花田裡跌了一跤,兩個人都還在笑。一晃就是五十多年了,她走了,我們的兒子也走了……現在是小年輕的時代啦。」
楚英縱眨巴著眼睛,不知該怎麼回答。
牧江天卻說:「走吧,走吧,出去多和阿夜玩一會兒,讓我一個人休息。」
說罷,他的嘴角勾勒出一絲甜蜜的笑容,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不再理會楚英縱了。
於是,幾分鐘後。
楚英縱垂頭喪氣地出了病房,發現余景樹又被一個電話叫走,估計是去加班了。
楚英縱憂鬱地對時夜說:「完蛋了,阿夜,我可能得罪牧教授了。」
時夜不置可否。
楚英縱眼巴巴的,又說:「我也答應教授了,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時夜聽了,抬眼看了看他,點了點頭。
此時。
楚英縱的內心:啊啊啊啊啊他同意了,他好可愛!
而時夜的內心:……他又把自己賣了,唉= =。
這傻乎乎的學長真是令人發愁。
不知不覺間已經快要到晚飯時間了,而他們午飯都沒有好好地用過。
楚英縱拉著時夜,出門打車去他訂好的餐廳。
今天本來應該是一個很激動人心的日子,但是這會兒卻又不應該大肆地張揚。
時夜始終是淡然的模樣,或許因為心中早已準備好了這麼一天:他們很早就知道,牧教授已經沒剩下多少時間了。
可是楚英縱還是能感覺到,時夜今天很低落,他甚至連多一個字都不想花力氣去說。
進了餐廳,到了預定的情侶包間裡,楚英縱找藉口出去了一趟。
他對服務員說:「燭光都不要了,換正常的就行。牛排稍微加一點點辣,我怕他沒有胃口。」
服務員連忙記下了,又問:「好的,楚先生,那請問小提琴表演和煙花還需要嗎?」
楚英縱說:「也不要了。請小提琴老師回去吧,價格我會照付的,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服務員又問:「先生,您預訂的情侶餐甜點也都是愛心形狀……」
「也不要了。」楚英縱說。
一會兒,楚英縱走回了包廂,有點不好意思地對時夜說:「咳,今天簡單地吃一點就回寢室吧。」
時夜:「我聽見了。」
楚英縱:「……」啊啊啊!
時夜依舊很平靜,說:「你說的對,流程確實不重要。」
楚英縱聽了,稍微平復一點,坐回到時夜的身邊。
時夜又說:「你不用這么小心。我不認為死亡是一件需要避忌或過分恐懼的事情,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常態。如果有人要離開,我可能會難過幾天;如果有一天我要離開,我也不會太過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