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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00:56 作者: 檐向西
    ——「著實是個傳奇人物,那新娘呢?」外鄉人嘖嘖感嘆。

    ——「新娘也不是個簡單人物,她不僅是林家寨的嫡系後代,更是前江湖門主杜雪衣的摯友,雖如今她沒有什麼虛名,但卻極有魄力,半個江湖的人見了她,都得聽她的。而且啊,她還是如今京城的首富呢。」

    ——「哇......」

    ——「如今北境戰事告捷,平定叛亂指日可待,而今日七月初七,又正好是李、杜二人周年忌日,國師定是窺得了什麼天機,官家這才下旨,於是就有了今日這合婚合葬的盛景......」

    ——「等等,你們剛有看到兩個影子飛過去嗎?」旁邊一路人打斷道。

    ——「老弟啊。」旁人言語間充斥著同情,「你趕緊去讓大夫瞧瞧吧,看看是否患了眼疾,今日已經第二次了。」

    「哥!快點!迎親隊伍已經出發了,咱再不快點就晚了!」

    「要不是你最近胖了,我也不至於這麼慢。」林溟翻著白眼喊道,背上正是他的親妹妹,吳中友的妻子林泠。

    「要不是我輕功不如你,這樣更快點,也不用你背著。」

    「閉嘴......」

    「趕上了!趕上了!在那!」林泠一激動,險些直接蹦起來。

    被力大無窮的她這麼一折騰,林溟差點一腳踩空摔下去:「安分點!不然把你扔下去......」

    二人就這樣跟著迎親隊伍到了杜雪衣的豪宅,然而就在落地之時,興奮不已的林泠腳步驟然停下,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這不是......吳中友那廝嗎?」

    只見吳中友打扮得大富大貴,笑得眼睛都沒縫了,插著腰站在大門口,赫然是攔門的主力。

    林溟見狀也抱著手,皺眉思索起來。

    「不對,雖然都是娘家人,但我們是堂親,吳少是表親,咱們比玉山還更親近呢。阿泠快走,趕緊去湊熱鬧。」林溟靈光一閃,竟是得出了此番結論,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著林泠直衝向門口。

    林泠:「???」

    張燈結彩的屋檐上滴滴答答地響。

    天頂飄下毛毛細雨,青溪山中亦如是。

    賀別一行浩浩蕩蕩,在臨近杜雪衣墓前時,諸樂漸息,獨留賀別手中嗩吶。音調一轉再轉,讓人宛若置身於一馬平川的遼原之上,蒼涼悲壯的基調猶在,但在廣袤原野中又算得了什麼?

    風一吹便散了。

    嗩吶聲調漸次拔高,到得最頂處直接擬聲鳥鳴,聞得此樂之人,腦中皆浮現出一隻盤旋飛舞的鳳,其不遠萬里,越過千山萬水終到此處,鳳鳴九天,只為求娶心儀之凰——正應了合葬之儀中的「接親」。

    織錦帶著銀刀門總舵的幾人扶著杜雪衣的棺槨,已在墓前等候多時,身後墓碑上的裂縫和箭孔仍清晰可見。

    「起!」賀別的聲音迴蕩在青溪山間,二人的棺槨一前一後,往京城之北而去。

    「起轎——」城西杜雪衣的豪宅前,賀來高聲喊道。

    長街之上又覆了一層紅。

    杜雪衣坐在花轎中,頭頂繁複的鳳冠珠釵叮叮噹噹地響,她輕輕掀起紅頭紗,抬起一角紅帘子,紅衣,紅綢,紅花,紅炮竹,紅色的長街,滿目皆是鮮活的紅。

    此情此景,美好得有些不真實,她突然有點心慌,恍如又回到重生那日,她下意識抬了抬轎前帘子,一遍又一遍確認,前頭高頭大馬上的少年是李征鴻沒有錯。

    漸漸令她安心的還是賀來的嗩吶聲——這熟悉又豪邁的河東腔,絕非詭譎的隴右腔和隨性的劍南腔可比。

    這不是夢。

    ***

    近黃昏,京城外,送葬隊伍最終停在眾人當時發現馬蹄鐵的草甸上,此處被挖得坑坑窪窪,曼殊沙華花海也早已面目全非——杜雪衣那日以靈魂之體從密道的主道衝上地面,就在此處。

    之後,國師以定墳為名將此地圍了起來,挖了十幾日一無所獲不說,甚至因趕時間而未考慮地形地貌,最終發生了垮塌,損失慘重,幾乎是前功盡棄。而另一邊,杜雪衣當時發現地道的入口,更是在國師的人趕到時就被毀了。

    國師擔心打草驚蛇,正欲重新想辦法時,忽聽得二人從山月觀回來的消息,於是他心生一計......

    叮叮噹噹,墓穴四周布置了許多鈴鐺,上面皆刻著招魂鈴的紋路。

    ***

    「吉時已到——」

    京城內外,合婚合葬的儀式同時進行。

    賀來:「一拜天地——」|賀別:「魂兮——」

    拜完天地,二人緩緩轉身面朝高堂,堂上兩把交椅,依舊放著映月雙刀和重劍。

    賀來:「二拜高堂——」|賀別:「魂兮——」

    兩人俱是頓了頓,遲遲沒有行禮。

    上一次拜堂時,正是在這句「二拜高堂」後,變故陡生。

    眾人詫異之際,卻見新娘緩緩伸出手,與新郎官十指緊扣,而後二人堂而皇之地握著手行了第二個禮。

    賀來:「夫妻對拜——」|賀別:「歸兮——」

    賀來:「禮成——」|賀別:「禮成——」

    ***

    繁星自偶然破開的雲中顯現,細雨又落。

    相傳七夕夜的雨水,乃是牛郎織女相逢時喜極而泣的眼淚。

    新房內,杜雪衣頭上的「繁文縟節」被她卸得只剩下頭冠,燭影綽約,她百無聊賴,托著腮望著貼滿紅紙的窗,豎起耳朵聽著屋外的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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