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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00:56 作者: 檐向西
    「看來您這裡消息也不是完全閉塞啊。」杜雪衣嘆道。

    「都是菁容早上同我講的。」

    兗王如今褪去所有銳利鋒芒,言談舉止俱是慢吞吞的。然此話剛落,他似乎想起什麼一般,神情又變得嚴肅起來,隱隱重拾一點從前的威儀:「你們要提防張聞京。」

    「師父?」李征鴻詫道,「難道不都是太子乾的嗎?」

    「有個問題,映月刀被送到江南,那你的重劍呢?」兗王認真道,「之前圍攻你們時的人那麼多,雁翎軍和銀刀門裡還都有叛徒。而就在那幾日,還未來得及查清楚真相,我和杜相就相繼被拉下水。後來劍南道出事,太子此番造反,這盤棋下得這麼大,決計不會這麼簡單。」

    「所以究竟怎麼回事?」杜雪衣聽得頭都大了。

    「張聞京應該知道些什麼,但他不可信。」兗王再次強調,顯然是擔心李征鴻仍會毫無保留地相信他這位恩師。

    「還有國師甄衡,他也有問題。」李征鴻抱著手沉吟道。隨即他將二人離魂、皇陵之事,他們對於山月的猜想都告訴了兗王。

    兗王靜靜聽著,這故事雖離奇荒誕,但他也知道如今萬事皆有可能。

    「現今細細想來,每一環都與甄衡脫不了干係。前幾日在山月觀時,從太子口中還聽到好像他曾預言大嘉朝將面臨什麼危局,甚至還推算出了破局之法。您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李征鴻問道。

    兗王聽罷,蹙了蹙眉沉思了一陣,緩緩開口道:「這我真的不清楚,在雪衣執掌銀刀門後,父皇才將朝廷要事放手給我處理,之前也只是有所耳聞。」

    「國師甄衡一直深入簡出,我和他也僅有幾面之緣。據說他神機妙算,現在想來,確實好像有個傳言,說他在父皇年少時算出過大嘉朝將有危機,破局之法這我就沒聽過了。但知道的人都以為,十幾年前的長公主之亂,就是這個危機,按理說應該過了十幾年了,誰還會記得這個。」

    「總覺得還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您知道甄衡他的來歷嗎?」李征鴻退而求其次,「對了,近來京城還多了名武功極高的黑衣神秘人。依我看,他的武功之高,與雪衣有的一拼。那日在藏書閣,在甄衡鈴鐺響後立刻就出現了,不知同他是否有關聯。」

    杜雪衣聽得又是心癢難耐,又是懊惱,只恨在之前沒遇見他,同他一較高下。

    兗王冥思苦想了許久,卻仍是一無所獲:「從未聽過。」

    一時間又陷入了僵局。

    「對了,這是菁容和鍾易留給你們的,她說當成你們的份子錢吧。」兗王徐徐從袖中取出一沓地契和銀票。

    杜雪衣下意識接過,只瞟了一眼,當場就驚得整個人僵住了——京城中,鍾易名下的產業和財產如今盡數歸她和李征鴻所有了。

    這也就意味著——現在他們二人已然成了新的京城首富。

    雖然杜雪衣是個不拘小節的豪爽之人,這些錢她也不怎麼稀罕,但這份大禮她委實覺得受不大起。

    杜雪衣這邊還在出神,兗王又開始囑咐起來:「總之,現在看上去雖然大哥倒了,但事情好像還沒完,你們萬事小心。」

    「之前你們一個在漠北,一個在江湖,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你們自是不屑也不太懂的,所以才連自己人出了問題都不知道,摔了個天大的跟頭。」兗王說時望著天,眼底掠過一瞬即逝的不甘和無奈,「我也是,不僅僅是大哥,現在我連父皇都看不懂了。」

    「所以這些事情,聖上其實都知道,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從將此次的大功臣楓華公主和駙馬鍾易趕出京城一事,杜雪衣便感到當今聖上遠比自己想像的更加心狠。她不由得想到當初曹羲講的制衡之道,若是因為擔心自己忠心耿耿又文韜武略的兒子功高蓋主,而眼睜睜看著他被陷害、被囚禁、被折磨,依舊置之不理,那真是令人心寒。

    兗王垂了眼,無力地笑笑,像是在自嘲:「如今成了一介廢人,我也看開了,不知道能苟延殘喘上幾天,就想著過清淨日子。所以很抱歉,除了提醒你們,我再不能幫你們點什麼了。」

    日落西山,當年風華正茂,少年意氣的兗王,如今卻成了這副風燭殘年的模樣,杜雪衣唏噓不已,不自覺往不知何時回到自己身邊的李征鴻身旁挪了挪。

    「雪衣,」兗王猶豫再三,終是下定決心開了口,「還有一事......」

    杜雪衣自是知道他在問什麼:「她好著呢,這幾個月來一直在尋你的消息。要不我讓她過來看看你?」

    兗王聽罷眸光驟亮,但僅僅是曇花一現,復又黯淡下去。

    他低著頭,神色有些慌亂:「不了,我們早就沒有什麼關係了。」

    「沒有關係?」杜雪衣當即大怒,指著他咬牙切齒道,「李長興,記住,是你惹的她,讓她對你念念不忘,然後一走了之。若是你還能一直活著就罷了,她多少還能遙望京城有個念想,但你如今快死了,你以為她真能放下你?」

    杜雪衣心口處又痛了起來,她不想碰李征鴻,只得猛地退了幾步,撐著院中最大的那棵枯樹勉強站穩,伴隨著沙沙聲響,枯葉紛紛落到三人身上,其中以兗王衣袍上掉的最多。

    兗王怔愣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枯葉殘枝留在衣袍、長發、眉眼之上,在殘陽之下,又添了幾分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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