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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00:56 作者: 檐向西
    夏橙順著眼神,注意到她如玉般白皙的手背上有個燙傷的紅印,再往下到得手腕處,竟還有一圈手印,明顯是被人握過,扎眼得很。

    夏橙不解,剛想追問,卻被柯為和識趣地打斷:「太子剛先走了。」

    杜雪衣果然立馬斂了情緒,認真起來:「確定是因為這事嗎?」

    「不好說,但應該是出了事,才會在這時候離開。」

    近來銀刀門京城分舵的情報鏈漸漸做起來,收到的消息也越發多了,加上魏叔尼從破產邊緣被春日棋賽給拉回來,也開始回來幹活,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既然找不到人,那我們先回霽雲樓等消息吧。留玄度和大當家在這就好。」柯為和說道。

    見杜雪衣回來時的樣子,他不禁有些後怕,這祖宗藝高人膽大,若再在盧府待上一時半刻,不知要鬧成什麼樣。

    ***

    三人登上霽雲樓最高的閣樓,今夜這處京城最繁華的食肆燈火闌珊,沒了往日的急管繁弦、喧鬧人聲,反而別有一番韻味。

    月影依舊肆無忌憚地闖進樓內,雕欄畫棟卻因少了絢爛燈火的照耀,仿佛被夜色蒙上了一層滄桑。憑欄而望,喜氣的紅色從大街一直延伸到盧府大門口,在盧府中達到最盛,迷人的紅色照亮了半個天,縱使是隔了一條街,耳畔仍能聽到盧府的喧囂。

    杜雪衣恍然覺得他們好像置身於昏暗的坐席一般,正透過精雕細琢卻略顯滄桑的戲台,急切等待著遠處的盧府上演一場大戲。

    縱使對方罪孽深重,但挑在大喜之日,杜雪衣心底終究有些不忍。

    畢竟這是她參加的第二場婚禮,第一場是她和李征鴻的。

    而這兩次都註定以悲劇收尾。

    「懷無他們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夏橙打斷了杜雪衣的思緒。

    十三的月像是被不小心磕掉了一個角一樣,夏橙見它一點點地落下,坐立難安:「真的會有人來抓了他們嗎?」

    「哪有。」杜雪衣對著夏橙無邪的眼神,笑道,「抓談不上,最多就來帶高崎那廝回去問話而已,但若定了罪,就不一定了。」

    「就你們口中那高太尉的兒子?他是個什麼人啊。」夏橙緊張得不行。

    人嘛,一旦緊張起來,為了緩解情緒,就總會忍不住想說話,就算談得是沒關的內容。

    「高崎,京城第一紈絝,生平就愛兩種東西,美人和酒。」杜雪衣眼底倏爾生起一片濃重的陰霾,她厭惡地瞥了眼手腕上已淡了些許的痕跡。

    「聽上去怎麼好像跟吳少差不多。」夏橙聽到吳中友,就又忍不住想到此時同他一起的懷無,更加不安了。

    這回連柯為和都聽不下去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長須:「阿橙,吳少雖然有時候做事荒唐了些,但為人仗義純正,高崎可不能和他相提並論。」

    「吳少雖然貪玩,但是『紈絝』一詞於他,也不過是說說而已。但高崎是確有惡名,光是小妾就養滿了自家院子,外室更是不計其數。」杜雪衣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氣憤之情,被這麼一說又捲土重來,再黑的夜色也掩蓋不了她滿腔的怒意。

    「要不是仗著他爹和他姑姑高皇后,估計不被人做了,也早被人用唾沫星子給淹死了。」

    適才高崎見杜雪衣轉身要走,猛地上前握住她的手腕。二人正對峙著,恰巧那神秘的矮子邁著大步歡快地從旁經過,他一手拎著酒壺一手端著酒杯,正欲同鄰桌的賓客開懷暢飲,臉上每個細節都透露著熱情,卻不料半路上酒壺被李征鴻暗中彈落,滿滿一壺濃郁又熱烈的天山雪立時灑滿高崎一身。

    高崎堂堂一介紈絝怎會容忍自己的華服被弄髒,注意力當即就全轉移到背後那人身上,還沒轉頭就開始破口大罵。

    杜雪衣瞧准他手上一松,抓緊機會立馬掙脫溜走。她一面逃進混亂的人群中,還一面豎起耳朵,想探聽出那矮子的身份。奈何酒席之中人聲鼎沸,她又不敢離得太近,故而什麼有用的都沒聽到。

    等她到了安全處回頭觀察,卻驚訝發現高崎已同那矮子冰釋前嫌,甚至還勾肩搭背你一杯我一杯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

    能同這位京城第一紈絝做到如此,這矮子的身份更令人尋味了。

    咚!咚咚——

    清脆的鑼聲將夜色撕開了一條細長的縫。

    「平安無事——」

    長街盡頭,更夫高亢蒼涼之聲借著這道縫隙灌入長街,無孔不入,讓睡夢中的人們神寧心安。

    三更到了,京城中卻依舊沒有任何異動。

    夏橙滔滔不絕說著胡話,柯為和見杜雪衣在出神,便替她接了話頭,誰知一搭上話夏橙就剎不住了,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杜雪衣對此置若罔聞,她靜靜地目送霽月緩緩跌入北邊高聳的宮殿。

    遠遠看去,琉璃屋瓦淺淺映著月光,朱紅色的宮牆前人影憧憧,縱使殿宇的輪廓巍峨冰冷,但細處卻藏盡生機,這也正是京城中真實的皇宮同皇陵中的最大不同。

    它好似獨立於歲月之外,悠悠看著世間人來人往,也見證了杜雪衣身份的幾經變換。

    杜雪衣五歲來時,她還跟著母親一起住在京城相府;十五歲經過時,她已經獨當一面統領銀刀門,前來京城接手京城分舵;二十歲來時,她是為了見李征鴻,二人也正是從那時起墜入愛河;而今,她歷經死生,又以另一個身份回到京城,站在高樓上眺望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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