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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00:56 作者: 檐向西
    杜雪衣漸漸地也坐不住了,已經是眾矢之的她,再往暗道里跑肯定是不合適的,於是她也跟著往人群里湊去。

    與其他擠了許久都沒能到達前排的人相反,她不一會兒便湊到了最前頭。

    她眼前一亮,正好,方才隱隱替眾人出頭的文士也在。

    他剛同眾人寒暄了幾句便沒入人群中,杜雪衣只知道他叫宇文栩,還以為他趕著進場,沒成想他竟是來看李征鴻下棋了。

    「宇文兄弟,這什麼情況啊,你給我講講唄?」杜雪衣拍拍宇文栩的肩,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十分虛心地求教。

    沉浸在棋局之中的宇文栩被杜雪衣一拍,嚇得一哆嗦,他身前被壓彎的欄杆咿呀一聲,登時裂了一道縫隙。

    「......是林姑娘啊。」宇文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好不容易擠到可以觀棋的位置,眼下又到了關鍵時刻,自是不肯離開。但在此說,又怕眾目睽睽下,再次成了眾矢之的。

    他猶豫再三,終究還是用幾不可聞的聲音,於杜雪衣耳邊說道:「章先生的棋風以變換多端難以捉摸聞名,但現在看來,余公子的變化明顯較他有過之王而無不及。」

    「余公子的攻勢一開始看似毫無章法,橫衝直撞,實則卻藏著許多意想不到的後招,處處皆可變化,單拎出來一小部分都能自成一局,變化無窮。若說章先生有三十六種變化,那余公子絕對有不下七十二種。」

    杜雪衣看是看不懂,但聽還是聽懂了,正感嘆自己的夫君就是厲害,無意卻瞥到閣樓雅間的窗戶里,魏叔尼緊鎖眉頭專注於二人的對局。他面色一如既往的悽苦,但是眼眶卻閃閃發亮,一手還緊緊抓著窗台,神情說不出的古怪。

    場上,章槐的手心、額上已滲出汗來,他思考的時間也越來越久。而他對面的李征鴻卻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依舊同開始一般,黑子一落,他便優雅抬手,將手中白子漫不經心地落在棋盤之上。

    落子之聲雖輕,但在章槐和在坐棋藝高手心中,卻聲聲振聾發聵,像是進軍時的戰鼓之聲,又如同是挑釁之聲,又宛若是自己認知的崩塌之聲。

    不一會兒,賽場中的棋手、棋童也紛紛走出一看究竟,方才將李征鴻等人擋住的棋童,面對吳中友的強大氣場時也未露出半點怯意,其時卻咬著手指一臉震驚恐懼之色。他面色慘白地看看二人面前的棋盤,又看看李征鴻,腿腳有些顫抖。

    到得最後,春日棋賽的幾個長老也全都不顧身份地出來觀賽,其中就包括秦長老、伏長老和身著長老袍的曹羲。

    眼看這一步已思考了接近半柱香的功夫,章槐終於不情願地抬起被自己掐滿手指印的右手,在棋盤一角放下兩顆子。

    他的頭依舊仰著,聲音略帶沙啞:「我輸了......」

    一陣喧譁之後,快被壓得四分五裂的欄杆如釋重負。

    只見章槐在眾長老面前說了幾句後,朝仍在坐比賽區的其他人,語氣傲慢:「這一局本就是一對十二。跟我對局,對你們來說本就不公平,故而你們其中只要一人勝了我,就都算贏了。」

    章槐撂下這句話,頭也不回進了賽場。

    眾人面面相覷,皆未反應過來章槐究竟是何意。

    卻見方才那位伏長老,一步上前,指著比賽區的眾人,朗聲道:「你們十二人,也都進來吧。」

    除卻幸災樂禍的懷無、吳中友,剛被章槐晾在一旁的棋手,原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繼續下又毫無勝算,近在咫尺想上前觀棋又不和規矩,進退兩難,處境屬實尷尬。

    聽到伏長老此言,他們跟撿到寶一樣,瞬間興奮不已,來不及將棋盤收拾,便急急忙忙排隊進場,生怕下一刻長老們就要反悔一般。

    棋館中風雲變幻,唏噓不已的圍觀者紛紛散開,杜雪衣卻仍站在原處,微風吹亂她的長髮,李征鴻也依舊坐在原處。

    才子佳人隔著欄杆相視而笑,再美的春日盛景也不過如此。

    ***

    待到所有參賽之人進場,棋館的人潮漸漸散去,老祝這邊又開始吆喝起來,這次竟然高價賣起適才二人下棋的棋譜,話音未落,便有一群人興沖沖地圍了上去。

    有這麼個活寶在,這大夢棋館不論怎麼看,也不至於混成前幾日來的那樣,杜雪衣越發覺得不可思議。

    「玉山姐,剛才可嚇死我了。」夏橙驚魂未定道。

    方才她見杜雪衣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自己卻硬是擠不進去,只能在原地干著急。

    「嗯......」杜雪衣心情大好,笑著在夏橙耳邊神秘道,「你沒發現那些站最前面最激動的大塊頭,其實幫了我們大忙嗎?」

    「所以,他們......咱們的人!」夏橙這才恍然大悟,「所以你能擠進去......」

    「噓——」

    杜雪衣俶爾感到四下大暗,轉頭才發現庭院不知何時又被重新收拾了一遍。

    而正中間,也即是方才的比賽區,已擺上了個兩層高的木板,上刻十九路棋盤,棋盤大的驚人,棋子也個個如碗一樣大小。棋館的人正照著一張潦草的紙,緊張忙慌地往上擺棋子。

    原本的觀賽區則置了幾排桌椅,上還擺了各類果品、茶點,坐上已聚集了不少人。

    「那邊還沒完事,這又在搞什麼么蛾子?」杜雪衣哭笑不得。

    經此一事,她對老祝是既佩服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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