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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00:56 作者: 檐向西
杜雪衣策馬前往,才發覺那是個白衣男子,半身已經浸在水中,以臉朝下的姿勢於亂石淺灘中磕磕碰碰地順流而下,手臂還在微微擺動,不知是水流作用還是在掙扎。
杜雪衣旋即勒馬,跌跌撞撞地落地。
她這銀刀門門主為人豪爽講義氣眾所周知,自負絕世武功,救人成癮,酷愛路見不平,故而死心塌地的追隨者眾多,銀刀門也在她手下發展壯大,成為江南地區甚至整個大嘉朝最大的門派。
反正這河灘不深也不急,順手的事。杜雪衣一刻也未曾猶豫,連紅色婚鞋都沒脫,直接下了水。
這水出乎意料的淺,剛剛淹沒膝蓋。
這麼淺的水灘也能溺水?
想到此處,杜雪衣暗道不妙,奈何此刻的她已無暇顧及——看似平靜的淺灘,因為失去了觸覺,完全無法判斷河底的情況,杜雪衣還沒趟到河中央,就已經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
終於,杜雪衣抓到了那人的手臂,費了好大功夫才將他跌跌撞撞拖上了岸。待到上岸時,杜雪衣渾身濕透,艷衣早已破爛不堪滿是泥濘。而男子更甚,杜雪衣在拖動時沒能把握好力道,時而脫手,時而用力過猛,男子早已在無數次人仰馬翻後被撞得滿身是傷。
值得高興的是,救起的是一個美貌少年郎,算是撿回了一條年輕的生命。遺憾的是,少年沒了呼吸。
杜雪衣半蹲於少年身旁,將身前礙事的濕發撩到背後,輕車熟路解開少年衣領,雙掌重疊往心臟處壓下。
重複幾次後,少年毫無起色。
定是失去觸覺,力道不夠。不到半日,杜雪衣已經吃了失去觸覺的無數虧了,她當即領悟到問題所在。只見她深吸一口氣,猛地雙手用力往下按,這一下近乎竭盡此具羸弱身體的所有力量。
兩尺高的水柱應聲從少年的口中噴出,他掛著水珠的長睫毛顫了顫,登時咳嗽不止,甚至還嘔了些酸臭的東西來。
「糟了,力用大了。」杜雪衣趕緊扶起少年的上半身,用自己還不太習慣的小巧柔弱的右手幫他拍拍後背。終於少年安靜下來,這次呼吸緩慢而平穩,應是睡著了。
忙活了半個時辰的杜雪衣也得以鬆了口氣,靠在男子身旁的大石頭上直喘氣。
「小伙子,你是我救的第三百四十七個落水者,也是最難的一次,這次可得讓你怎麼報答下我才好。」杜雪衣朝熟睡的少年苦笑,「看來以後不能像以前一樣,想都別想就路見不平嘍。」
杜雪衣打小水性極好,此等場景在之前的三百四十六次救落水者的情境中,根本算不上什麼,但卻比任何一次都波折。
忽的,杜雪衣眼角瞥到一塊金色吊牌從少年懷中滑落。
「哎,真位老祖宗。」杜雪衣無奈的嘆了一聲,拖著好不容易得以暫歇的沉重身軀幫他撿起,正想放回少年懷中時,她的手驀地頓住。
「玄度......」杜雪衣全身都僵住了,眼睛死死盯著吊牌上刻的俊秀小篆。
玄度,余玄度......
合著自己好不容易逃婚成功,誰曾想半路上順手救了個人竟是自己的傻子未婚夫。
難得杜雪衣有點後悔救人了。
「你好啊,余玄度!」杜雪衣氣極反笑,朝著面前正昏迷不醒的少年無奈打趣道,「我是剛逃了婚的你的未婚妻林......呵......我也不知道我叫林什麼.....」
眼不見為淨,杜雪衣萬分嫌棄的將吊牌塞回余玄度的衣領。
全身濕透外加寒冷,雖未能通過觸覺感受到,但生病不可避免,甚至失去感覺這層防禦機制,反而更容易生病。杜雪衣渾身無力,只得靠著身後不知道冷或熱,硬或軟的石頭,這種未知的感覺讓她很沒安全感,但她太累了。
她眼皮漸沉,頭痛欲裂,已有些恍惚,隔著眼前臉色蒼白如紙的少年,並不算寬敞的河面波光粼粼,將銀河與彎月盡收其中,也倒映出另一個牛郎織女相會的場景。她覺得自己似乎在發燒,恍惚中她腦中回憶起遙遠的某個夜晚——也是如此這般的月夜,也是如此這般的河邊,那晚自己喜歡上了李征鴻。
那時她只身前往冀州偷情報,艱難得手後跳河逃生,正當她準備按計劃潛入更深的河道逃脫時,她隱約聽到岸上一人縱身入水,繼而飛速下沉拽著她的雙腳拼命往上拖,力道之大甩都甩不掉。
杜雪衣怒不可遏,轉身便在水中與那人打了一架——準確來說,是杜雪衣在水裡單方面揍了對方一頓。幸而在那人快被揍死之前,她終於憑藉微弱的月光認出,那人是僅有幾面之緣的李征鴻。
杜雪衣急忙住手,也管不得危險,火速把快被淹死的李征鴻拉回岸上。
「你找死嗎?」上岸後杜雪衣喝道,彼時在岸上埋伏已久的敵人已將二人團團圍住,「你看,這下可逃不掉了。」
「我見你跌入河中,以為......」李征鴻全身濕漉漉的,有些手足無措。
「你這是救人還是害人哪。」杜雪衣也無暇管他,掃了一眼周圍,腦中已經很快分析清楚了狀況。只見她神色漸轉狠戾,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算了,躲我身後,找到空子就趕緊走。」
「不......」杜雪衣雙刀已出鞘,隱約好像聽到一個字,繼而一把重劍護在她身後。
打架的場面杜雪衣生平經歷過太多,細節也沒記得太清楚,只能想起自己和李征鴻第一次並肩戰鬥,似乎一攻一守還挺默契。要知道要與杜雪衣一起揍人,不拖後腿就已經能算是江湖一流水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