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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2:00:56 作者: 檐向西
「我們杜門主帶著弟兄們在江湖九死一生,說到底不都是替朝廷辦事。」好脾氣的老楊柳也開始罵人了。
「林子裡正好一千人。」李征鴻壓低聲音說,「可有把握?」
「只需盯緊說話的那個。」杜雪衣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隴右道的路子,但什麼來頭要試一試才知。」
李征鴻迎風朗聲道:「爾等假傳聖旨,該當何罪?」
「就地處決吧。」杜雪衣笑道,她聲如洪鐘,這威脅雖帶著點玩笑的勁兒,聽著亦讓人膽寒。
蒼穹響起一陣悶雷,眾多身著武袍的身影趁機紛紛從林中現身,隔著竹籬依舊能看到包圍這方小院的人,烏壓壓一片看不到盡頭。
「夫君,瞧瞧他們還下了血本,這麼想送我們上西天啊。」杜雪衣冷笑,忽見一戴黑色面具的高大男子從人群中走出,腰間掛著個嗩吶,便揶揄道,「隴右的嗩吶,在京城不會水土不服嗎?難怪吹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杜門主好耳力,不愧是替朝廷搜集信息的情報組織銀刀門門主,對大嘉朝天南地北的風土民情都了如指掌,連吹幾聲嗩吶都能聽出出處。」面具男子恭敬地朝二人抱了抱拳,「杜門主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真風華絕代。江湖人都道『玄衫黑劍,雪衣銀刀。』杜門主這江湖第一刀,鄙人早就想見識了。」
「那我就勉為其難,滿足你的遺願。」杜雪衣仰天笑得癲狂。
銀鈴般笑聲還在林間回音不絕,她又提高了聲調,「今兒姑奶奶心情好,請你們進來喝杯喜酒再送你們去見閻王,如何?」
一道驚雷落下,暴雨隨聲而至。
面具人右手一揮,眾人魚貫湧入院中。
杜雪衣抹了抹臉上的雨水,雙刀在手,與李征鴻目光相接,同身後幾人道,「跟在我們身後。」
杜雪衣的映月雙刀變幻莫測,李征鴻的玄鐵重劍氣勢如山。二人首當其衝,擋在幾人前面,重劍拖住敵方陣形,擋住千鈞之勢,雙刀如黑夜長虹,悍然撕開包圍圈的弱點破空而出,一刀一劍攻守兼備,像是個無形的移動陣法一般。
二人同連盛和老楊柳幾人組成的移動法陣且戰且進,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不到一刻鐘儘是一路踏著遍地屍體,直接殺到院外。
陣形在李征鴻重劍的指揮下,幾度變換,杜雪衣驀然掉頭,左手短刀轉瞬連挑三人,直奔黑衣人而去。
***
一個時辰後,晨光乍現,暴雨初歇,山風依舊肆虐,被風雨掩蓋的金戈之聲漸息。
偏僻的山間竹院,景致早已面目全非,本生機黯然的院落已被鮮艷的血色洗滌,遍地都是屍體殘肢,鮮血染紅三寸泥土,血腥味充斥滿山。
林間草木之上的水滴聲間或打破沉靜。
竹屋被團團圍住,所有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帶著傷,安靜地看著院中僅剩的兩個活人對峙。
杜雪衣披頭散髮,撐著右手長刀勉力站起,左耳金色大耳環上的祥瑞雕刻已沾滿血污,一滴血水正順著墜子滴下,落地無聲。
她猛地躍起,拼著最後的氣力,左手短刀以極為刁鑽古怪的角度,快准狠地將眼前之人封喉。
當的一聲短刀落地,繼而是死一般的沉寂。
或帶憐憫,或帶敬佩,抑或帶著恐懼,眾人目送院中這個將死之人慢慢走到生命盡頭。
杜雪衣忍著劇痛拖著殘軀,一點一點靠近不遠處與剛成為她夫君的李征鴻,地上又暈染開一層紅色。她滿身都是血泥,腹部和心臟皆被刺穿,儼然一個血人,已是藥石難醫。
李征鴻身上插著一柄長刀,早已沒了氣息。他倚著身旁的重劍斜斜坐著,臉上的水滴混雜著血的顏色,順著分明的稜角一滴滴淌下。
我的夫君,就算是睡著了,也這麼好看。
杜雪衣挪不動了,只能艱難地伸出左手,終於,她費力地將二人長滿老繭的手緊緊扣在一起。
兩人俱是紅衣喜服,上面用金線繡著鳳,代表著龍鳳呈祥的吉祥寓意。喜服早已殘破不堪,但染上血後卻越發鮮艷。
紅色血泊中,杜雪衣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五感也隨之慢慢消失,她緩緩閉上了雙眼。
失去意識那一刻,她的念頭是:征鴻,你的一刀之仇我替你報了。但我杜雪衣的、今晚我們倆共同的仇,只能來世再報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靈感來源於《好了歌注》中的「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今宵紅燈帳底臥鴛鴦。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正嘆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
幸好,還能重來一次。
下章就要重生啦,還有女主的愛上男主的回憶——
第2章 逃婚
被吵醒的時候,杜雪衣整個人是懵的,直到耳畔的嗩吶聲從斷續的音符變成連續震耳欲聾的樂聲,她徹底醒了。
送葬的哀樂有必要這麼歡天喜地的嗎?杜雪衣逐漸暴躁,她自然知道自己已經死得徹底,卻沒成想死後竟也不得安生。
她什麼都看不到,卻仍覺得四周場景真實得過分,除了鑼鼓喧天的喜樂外,還有馬蹄聲、腳步聲、人聲、林中風聲......居然還有鞭炮燃燒後殘留的氣味。
送葬隊伍吹奏如此歡快的曲子也就算了,還放鞭炮是幾個意思?是在慶祝嗎?慶祝自己和李征鴻死了?
一怒之下,原本沉重的眼皮終於得以睜開,這一睜杜雪衣也不由得嚇了一跳。原本她以為自己最多也只不過是還魂而已,如今卻是實實在在的一個人,而且還蒙了個紅蓋頭,穿了一身比自己不久前華麗百倍的鳳冠霞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