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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1:55:35 作者: 千尋千尋
「老東西,你竟然給了章見飛!」蘇燮爾臉色鐵青。
章世德渾身插滿管子,按理已經氣息奄奄,偏這時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一股子精神氣,笑眯眯地掃視眾人說:「我們章家的家業當然只能留給章家人,你又不姓章,我憑什麼給你?我就實話跟你說吧,如果趙成俊履行承諾將他名下13%的股權也轉給章見飛的話,那章見飛現在所持的股份就達到了47%,成為我們泓海最大的股東,呵呵,我已經通知了媒體和泓海其他幾個元老級的董事,明日就會召開臨時股東大會改選董事,你聽明白了嗎?」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蘇燮爾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我為什麼不這麼做?他是章家長孫,是泓海第一繼承人,你怎麼就忘了這點呢?哦,你是說我們過去關係不好,那又怎樣,我們章家的胳膊只會往內拐,我跟見飛始終是一家人,我不把泓海交給他交給誰?交給你?我腦子進水了吧!」
章世德此時已經翻臉,怒目道:「蘇燮爾,回去告訴你家老爺子,你們維拉潘盯著我們泓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們也在我們這裡撈足了本,不要太貪得無厭了!而且……」他終於開始說重點了,「你把嘉銘害成這個樣子,這筆帳我還沒找你算呢,你還好意思找我要股權?你別不承認,我已經掌握了證據,你趕緊跟你的律師團通氣吧,你們維拉潘涉嫌操縱股市內幕交易這事還沒完呢,我警告你,嘉銘手裡的把柄現在就在我的手上,明天的股東大會你要是敢出半句聲,我立馬就把這東西交給調查委員會!不信,你就等著瞧!」
蘇燮爾臉色由青變白,氣息這時候已經亂了,旁邊的人也面面相覷,意識到情況不妙,蘇燮爾還試圖強撐:「你不要血口噴人,什麼把柄,你想嚇唬我?」
章世德盯著他又笑了起來:「哎喲,你這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都說到這份上了還不肯承認,我懶得跟你費口舌,你自己到窗戶邊上看看吧,警察的車就在樓下等著,你涉嫌謀殺嘉銘,我已經將證據提交給了警方。怎麼,害怕了吧?你操控股市內幕那塊我可以暫且擱置不理,但是你謀害嘉銘我不會放過你,媒體記者估計這會兒也到了醫院門口,你還是整理下衣服,體體面面地出去到警局裡喝咖啡吧,祝你好運!」
蘇燮爾一干人走後,樓下喧囂了好一陣子,到終於安靜下來的時候,章世德已經說不出話,適才與蘇燮爾的一番唇槍舌劍,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他在心裡暗暗慶幸,幸虧聽了趙成俊的勸告,將股權轉給了章見飛,不然今日他哪有底氣跟蘇燮爾這群豺狼對抗,要是泓海真的落入蘇燮爾手裡,他才真的是死不瞑目。
病房外只剩了章家的一些直系親屬,似乎還有低低的啜泣聲。他們在哭什麼?捨不得他死,還是怕他死了,他們分不到財產?
章世德心下一片淒涼。
「老爺,您還有什麼吩咐嗎?」同樣是白髮蒼蒼的老管家俯身問他。
章世德吃力地將頭轉向床頭櫃,上面放著一個相框,照片裡的年輕人劍眉星目,英氣逼人,他是如此的英俊,完美得無懈可擊。這張照片是趙成俊當年在劍橋留學時拍下寄給母親的,劉瑗玉生前一直將這張照片放在床頭,每日都要看上好多遍,總也看不夠。這麼多年來,章世德曾無比厭惡和痛恨這張面孔,可是此刻,他發現他最眷戀最不舍最無言以對的恰恰是這張面孔……萬貫家財,榮華富貴,通通都抵不上這張面孔,什麼都不屬於他,什麼都與他不相干,只有這個年輕人是他殘生僅有的依戀,他抖抖地想伸手去拿那個相框,無奈已經抬不起手,老管家見狀忙將那相框遞到他手裡,他將相框靜靜貼在胸口,從未如此踏實和滿足。
「老爺,老爺?」老管家眼眶含淚,呼喚著他。
章世德渾濁的眼神漸漸潰散,意識慢慢游離,他好像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糙長鶯飛的路邊,他與趙成俊狹路相逢,趙成俊依然是那個白衣翩翩的少年,眉目清俊,孤獨地在通往來世的路上靜靜守候,像在等著誰一樣。陽光灑在他身上,讓他看上去是那麼的明媚而充滿生氣,微微的風溫柔地拂動著他的頭髮,露出他明淨的額頭,深邃的眉眼滿含笑意,多好看的孩子啊!章世德按捺住激動大步朝他走去,帶著滿心的喜悅,帶著深沉的感激。過去了,那些恩怨都過去了,無論他們前世有過怎樣的殘殺,他願意在來世用盡一生去彌補,去懺悔,他要用最溫暖的懷抱擁抱住這個孩子,一定一定不會再鬆開,他會一直在他的懷裡……
章見飛是章世德去世的第二天早上到達的檳城,他原本是去出席泓海的臨時股東大會,正式就職執行董事,同時也想見章世德最後一面,不想一下飛機,來接他的章家老管家神情哀傷地告訴他,「老爺過了。」
章見飛愣了半晌沒有反應過來,那一瞬間只覺冷風嗖嗖,機場的冷氣是不是開得太足了,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腦子像是僵住了。
接機口大批的媒體記者等候在那裡,章見飛一現身,立即被圍得水泄不通,鎂光燈閃個不停,「章先生,請問泓海原董事長章世德過世的消息您知道嗎?」、「您此次回檳城正式接管泓海,有何打算?」、「維拉潘集團執行董事蘇燮爾昨晚被警方帶走的事您知道嗎?」、「趙先生沒有與您一起回來奔喪嗎?」、「請問泓海與博宇今後會採取何種經營模式?」……各種各樣的問題響徹耳畔,場面一度很混亂,若不是泓海派來的隨從和保鏢奮力將章見飛護送上車,章見飛很難短時間脫身。這麼多年來,他習慣了在人後,習慣了低調,從未像今天這樣曝光在媒體的視野中,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顯得無所適從……
此後數日,他奔波於各色場合,泓海臨時股東大會、執行董事就職儀式與章世德的葬事差不多都是同時進行,加上大小新聞發布會、記者招待會、檳城華人商會新任主席競選大會、市長招待酒會、章世德追思會等等,林林總總的會議和儀式讓他疲於奔命,每天只能睡上兩三個鐘頭,為大伯守靈時甚至通宵不曾合眼,他累極了。
追思會後的葬禮很隆重,因為章嘉銘成為植物人,抱靈牌、守夜這些本應孝子做的事全得由章見飛來做,章世德在檳城商界地位顯赫,前來弔唁的各界名流絡繹不絕,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現實,原本日暮西山的泓海因為新任掌門人空降檳城,氣勢一下就回來了,章世德的葬禮儼然成了各色人物粉墨登場的舞台,許多在泓海頹靡時期落井下石避而遠之的合作夥伴、銀行家又藉此機會紛紛前來巴結、示好,一張張世故的面孔怎麼看都令人生厭,可是章見飛還得對他們鞠躬行禮,他真是厭煩透了。
不過接下來有件事讓章見飛很詫異,大殮時,他看見跟隨章世德多年的老管家將一個相框放進了靈柩,他瞥了眼那個相框,大吃一驚,竟是趙成俊的照片,他記得那張照片,是當年在劍橋留學時他幫趙成俊拍的,說是要寄給母親。章見飛就納悶了,章世德這麼恨趙成俊,兩人這麼多年勢不兩立,躺進棺材了居然還要拿趙成俊的照片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