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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1:55:35 作者: 千尋千尋
    趙成俊卻顯出不耐煩,「我不想解釋,我跟她之間的事情與你沒有關係,你不要再談她了,別忘了你現在是有婦之夫。」說著有意轉移話題,「對了,我倒是想問你,怎麼突然跟章世德不共戴天了?鬧翻了?」

    「他出言不遜,罵我就算了,還罵我父親,連帶也罵你……」章見飛臉色變得陰鬱起來,「這些年你也知道,我一直忍著他,沒想到他這麼為老不尊。」

    「你想把他收拾到什麼程度?」

    「只要他肯跟你和小玫道歉,我就放過他。如果他不道歉,我就不會再顧念叔侄情分,這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泓海也有我的份,我也是泓海的繼承人,我可以不參與經營,但我有責任保住這份家業。現在的泓海已經今非昔比了啊,家父生前對泓海投入了半輩子的心血,現在在章世德手裡搞得一團糟,他不想著發展事業,成天就知道提防這個提防那個,內部管理混亂,高層之間拉幫結派鉤心斗角,他就沒想過最應該提防的人是蘇燮爾,這傢伙虎視眈眈,巴不得泓海越爛越好,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將泓海據為己有,蘇燮爾的野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肯定不會讓他得逞的!」

    但是章見飛還是有些納悶,在博宇對泓海發動的第二次收購中,泓海明顯不像之前那麼針鋒相對,差不多是抱著坐以待斃的姿態,沒有對這次收購予以反擊,博宇收購形勢最猛的那幾天,章世德乾脆帶著隨從去地中海度假去了,對泓海不聞不問,好像他倒成了個看戲的,對泓海可能落入趙成俊手中無動於衷。

    「阿俊,你怎麼看?」這會兒章見飛不免提及這件事,心裡十分迷惑。

    趙成俊長長地吐出一口煙,淡然道:「可能是因為他被蘇燮爾牽製得太厲害了吧,你想想,以泓海現在這種日薄西山一蹶不振的情形,將來無外乎兩種命運,要麼是被你我收購,要麼就是落入蘇燮爾的手中。章世德不是傻子,如果兩者只能選其一的話,他可能更願意泓海被我們弄到手吧,蘇燮爾說到底是外人。」

    「有道理,可是大伯也恨死我們了吧,難道他願意眼睜睜地看著泓海被我們兼併?」

    趙成俊呵呵冷笑:「那總比被維拉潘集團吞了強些吧,泓海幾代人的心血若落入外姓手裡,這個罪名他擔當得起嗎?」末了,又有幾分不解,「當然,我也是外姓,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我既然是外姓,章世德難道心甘情願地會把泓海讓給我?上次收購,明擺著他就是在坐以待斃,這老東西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章見飛囁嚅道:「可能是因為……他多少還是念些舊情吧。」

    「扯淡!我跟他哪有什麼舊情?」

    「阿俊你不能這麼說,大伯是恨你,好像也確實討厭你,但你沒有發現嗎,他有時候對你還蠻好的,否則當年就不會把你送去英國留學,你仔細回憶下,好像那時候我跟嘉銘能享受的,你基本上也享受到了,甚至於每年生日,他還會送你禮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長這麼大他從來沒送過我禮物,你說奇不奇怪?」

    趙成俊一時被問住了。

    章見飛又說:「我覺得太奇怪了,總感覺大伯對你的態度很矛盾,有時恨你恨不得把你剝了皮下油鍋給煎了,有時又對你頗有些寵溺,這感覺我形容不出來,就好像他把你當孩子,有點由著你來的意思,你怎麼鬧騰怎麼跟他對著幹他都沒太當回事,就是那種很典型的長輩看著晚輩鬧,臉面上惱火,心底似乎還很樂見……」

    「你越說越扯!我又不是他兒子,他會由著我鬧?」

    「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嘛。」

    「滾!」

    晚上,趙成俊徹夜難眠,他不是傻子,章見飛的疑惑其實也是他的疑惑,在博宇對泓海的第二次收購過程中,章世德的坐以待斃太可疑,這裡面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章世德巴不得他死,怎麼可能會眼睜睜地看著泓海落入他的手中?老東西這麼多年來一直致力於將博宇趕盡殺絕,為了與博宇長久對抗,不惜引狼入室把維拉潘集團當靠山,現在卻突然繳械投降伸著脖子等著趙成俊來砍,這實在不是章世德的風格,兩次收購兩次截然不同的應對方式,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凌晨時分,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趙成俊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深淵一般的黑暗,心裡像是洞穿了一個孔,往事裹挾著風雨自心底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今天是母親的祭日,八年了,母親離去已經八年,如果她還在世,他會有很多問題問她,他盼著今夜母親能入夢來,他想要好好地抱住她,「媽媽,你為什麼要將我帶來這世上?」

    夜那麼沉寂,窗玻璃上閃爍著晶瑩的雨滴,看上去像是滑過的淚跡,八年前在英國聞知母親去世的噩耗,他一個人在倫敦的街頭狂奔,也是這樣冰冷的雨,浸透他的衣襟,多年來他時常夢見自己在暗夜的大道上狂奔,追趕母親遠去的背影。有時夢境太真實,連母親眼角的淚水都那麼清晰,他慟哭,他嘶喊,他想抱住戰慄的母親,卻始終未能靠近母親半步。他和母親之間隔著的不僅是陰與陽,生與死,還有那比地獄還可怕的深淵,母親至死都試圖將他推離這深淵,可是他知道,從他走進章家開始,他就已經隨同母親墜入深淵了,今生今世都不得解脫。

    時光倒回到十二年前。

    趙成俊那時候還在檳城一所華人中學讀書,有一天上體育課,他在攀高低槓的時候不慎墜落,好在沒什麼大礙,但老師還是批准他提前回家。在華人聚集的檳城當地,章家是非常有勢力的大家族,趙成俊雖不姓章,但他是章家掌門人章世勛的繼子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學校上上下下自然格外厚待章見飛和趙成俊兩兄弟。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趙成俊與章見飛在章家的待遇還是有相當差別的,比如平日章家派車來接他們放學,必須是章見飛也放學了車子才來,也就是說車子最主要是接章見飛,趙成俊不過是順路跟哥哥坐車回家。而他們並不同年級,如果哪天趙成俊比章見飛提前放學,他是不會等章家的車來了再走的,他會自己一個人搭公車回家,趙成俊很懂得維護自己敏感的自尊,這也是自小母親就教導他的,做人做事一定要謹慎,切不可張揚,能忍則忍,因為這不是自己的家,寄人籬下就得低人一等。

    那天趙成俊沒有等章見飛放學就徑直回了家,妹妹趙玫當時讀的是舞蹈學校,封閉式訓練,周末才被允許回家,因此那日章家大宅顯得異常安靜,安靜得十分詭異。樓下客廳里看不到一個用人,這讓趙成俊納悶。他猜測母親是不是出門了,但細想又覺得不太可能,母親信佛,平日深居簡出,將自己關在佛堂念佛誦經,若非家族重要應酬,她一般不出門的。趙成俊徑直去後院佛堂找母親,沒有見到,於是折身又朝臥室走去。每日出門跟母親道別,每日回來跟母親報個平安,這是趙成俊多年來的習慣,也是母親的要求。

    母親的臥室在大宅的三樓,而佛堂在後院的一棟附樓里,所以趙成俊需穿過花園回到前樓去見母親,還在一樓他就聽到激烈的爭吵聲,除了母親的哭泣聲,似乎還有大伯章世德的聲音,他當時就覺得疑惑,自繼父章世勛去世,大伯章世德從不踏足此地,他與自己的家眷也並不住這裡,他跑來這裡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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