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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1:55:35 作者: 千尋千尋
    但除了對趙玫偶爾袒露心跡,在外人面前她是決不會承認的,太過在意所以格外吝嗇,自己的心事自己品味就可以了,容不得別人品頭論足,她在公司人緣不佳的原因也就在這裡,工作六七年沒有一個可以說知心話的朋友,她一直很抗拒與人深交,永遠都與人保持著最安全的距離,彼得安因此說她,「看上去溫柔嫻靜妥妥帖帖,其實笑容背後裹著銅牆鐵壁,誰都走不進你的心,一定要這樣嗎?」

    是啊,一定要這樣嗎?

    她自己也解釋不清為什麼要這樣,工作上她素來條理清楚,事事苛求完美,很少出紕漏,所以老闆才留用她這麼多年,她這麼理智的一個人唯獨在感情上做不到灑脫自如,她完全可以揮揮衣袖就走,瀟灑地給他一個背影,可她偏偏做不到。

    這會兒被最好的朋友提及心事,她陡然悲從中來,默默轉動著剔透的水晶杯,暗紅色的酒液滑過杯壁留下一顆顆晶瑩的珠子,在燈光的映射下仿如紅寶石,她盯著那些珠子出神,幽幽地說:「小玫,我跟你不同,我怎麼可能有機會?我在你哥身邊六七年,要是有機會還用等到今天?沒戲,根本就沒戲!」

    仿佛是渭嘆,她仰起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她其實也是極美的女子,五官生得玲瓏精緻,喝酒後臉頰透出淡淡的緋紅,餐廳燈光柔和,越發襯得她面若桃花眉目生輝,這樣標緻的她卻不知為何就是得不到那個人的青睞,她自嘲地笑:「你知道的,我是個理想主義者,如果不是兩情相悅的愛情,寧願不要。我很滿足現在的狀態,可以在他身邊工作,得不到至少可以遠遠地看著他,感受他的存在,我不敢奢求太多。」

    趙玫瞅著她直搖頭:「還說我死心眼呢,你也比我強不到哪去。你是在嘲笑我吧,你明知道我跟章見飛不是兩情相悅……」

    「打住!我說的是我自己,你又想哪去了?」阿莫給她斟酒,「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既然是自己選的就是錯了也輪不到別人來說,不管是我還是你,我們都是自作自受,女人在感情上大概都是如此,一旦愛上哪個男人,就再也找不到自我。」

    「你這話聽著怎麼這麼懊喪呢?」

    「不是懊喪,是認清現實。」

    「認清了又怎樣,能改變得了現實嗎?」趙玫轉過臉看向落地窗外璀璨的南寧夜景,心緒又變得起伏不定,「我是改變不了了,但也不會就此放棄,反正日子就這麼過唄,他到哪裡我就到哪裡,我不會給那個女人半點機會。」

    「章先生現在對你如何?」

    「還行吧,他捨得給我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除了愛情。」

    「……」

    「很可笑吧?」她自嘲地聳聳肩,「我跟他談什麼都可以,就是要他上天摘星星他也會毫不猶豫,唯獨不能談愛情,一談就崩,我試過很多回了。」

    「這是他的底線,小玫,我勸你不要再鑽牛角尖,好好跟他過吧。章先生人不錯,你上哪再找這麼好的人,不能給你愛情那也是因為愛情這東西不是想給誰就能給誰的。他愛毛麗,但是毛麗愛他嗎?好像未必吧?」

    一聽到這個名字,趙玫的臉色頓時變得陰鬱:「那女人愛不愛章見飛關我什麼事?難道我很希望她愛上他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看你,怎麼跟個刺蝟似的。」

    「我更年期到了!」趙玫沒好氣地一口喝完杯中的酒,她已經喝了不少了,這會兒已經有幾分頭暈,再看向落地窗外,只覺那些霓虹閃爍的高樓都搖晃起來。盛世繁華就在腳下,她看似擁有一切卻又覺得什麼都抓不住,仿佛隨時都會墜下這萬丈紅塵摔得粉身碎骨,她口齒不清地嚷嚷道,「你以後能不能別選在這麼高的地方吃飯?每次都選這裡,我看著這下面就暈。」說著又要去拿酒瓶,阿莫搶先奪去,「你喝多了!」

    「今天是我請客好不好?」

    「那我更不敢讓你喝多了,要出什麼事我可沒法向章先生交代。」

    「拉倒吧,他才不在乎,我就是即刻從這樓上跳下去他也未見得有多傷心,阿莫,你不曉得他有多煩我!他對我再好不過是把我當個神志不清的病人,前天跟他吵,他居然勸我去看心理醫生,你說他有多惡毒,他這不明擺著說我是瘋子嗎?我就是瘋子,那也是他逼的!」趙玫閉上眼揉著太陽穴,頭暈胃也難受起來,一睜眼又瞄到四下里通透的玻璃幕牆,越發覺得像是懸在半空里,「我說阿莫,以後我不來這兒吃飯了啊,這什麼地方,你明知道我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存心跟我過不去!」

    阿莫聳聳肩,「你哥喜歡這裡。」

    「你怎麼知道他喜歡?」

    「他經常跟毛麗在這裡吃飯,每次都是我幫他訂的位。」

    趙玫臉一板:「你能不能別提這個女人!」

    【風雲突變】

    【風雲突變】

    南寧一到春天雨水就格外多,淅淅瀝瀝,下個沒完沒了。毛麗每天駕車穿行在城市的雨霧中,感覺整個人都是潮濕的,看什麼都朦朦朧朧,唯有街道兩旁的綠樹葉子格外清亮,滴著水,乾淨得一塵不染。這樣的天氣,幹什麼都提不起精神,也很容易走神,毛麗經常一個人站在窗戶前看著樓下街道發呆,她總結這是「雨季綜合徵」,跟白賢德說:「沒辦法,我這人太文藝了,一下雨就格外惆悵,唉,我真是惆悵。」

    白賢德嗤之以鼻,「你是日子過得太舒坦,閒得慌!」

    「那你給我多布置點活兒吧,免得我有時間惆悵。」她很認真地說。可是白賢德顯然不信她有這麼勤快,端詳她,「毛麗,你最近很不正常。」

    「嗯,我很惆悵。」

    毛麗說這話時眼睛盯著窗外,樓下馬路對面那家茶樓生意越來越清淡,店員無聊得在打哈欠,看樣子離關門不遠了。她每天上班駕車經過茶樓門口時就會下意識地望幾眼,二樓靠窗的位置有時是空著的,有時坐著人,她不知道自己看什麼,就像是她有什麼東西落下了,她惦記著還在不在。

    那個位置,是她和趙成俊分手攤牌時坐過的。

    毛麗幾乎都有後遺症了,一看到那個位置胸口就一陣痙攣,透不過氣,有時好半天都緩不過來。那天她其實表現得不錯,至少她覺得無懈可擊,話說得那麼委婉,自始至終平和淡定,兩人分手道別時都那麼客客氣氣,她轉身時沒有絲毫的猶豫,而且沒有回頭。

    她能感覺到趙成俊的目光一直在追隨著她的背影,所以她絕對不可以回頭,她已經堅持了這麼久,不能因為最後一秒的回頭功虧一簣。

    她眼眶發熱,鼻端發酸,過了馬路在電梯裡碰到同事,她還毫無破綻地與他們打招呼、聊天,談論著這糟糕的天氣以及下班後去哪裡覓食。她真的表現得很正常,可是上了樓她沒有進辦公室,而是徑直去了洗手間,關上小隔間的門,她整個人都虛脫了,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淚水再也不能自控地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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