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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1:55:35 作者: 千尋千尋
趙玫先被推出的手術室,因為打了局部麻醉,她說不出話,但還有一點點意識,她絕望地看著章見飛,顫動著嘴唇,一張一合,似乎想說什麼。章見飛俯身傾聽,隨即身子變得僵直,他聽清了,趙玫說的是三個字:我恨你。
忙碌的手術室慢慢恢復平靜,章見飛也很「平靜」,因為從踏進產房開始,他就已經預見了這樣的結局。很多的人圍著他,每個人都表情沉痛,他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腦子裡嗡嗡響,渾身像是被抽了筋骨似的動彈不得。直到護士將孩子已經冰冷的遺體抱到他跟前,他才恢復了點意識,顫抖著伸出雙臂接過無聲無息的孩子擁進懷裡,多麼好看的小孩,皮膚一點褶皺都沒有,剛從母親體內拿出來時皮膚還透著粉紅,可是這會兒孩子的小臉已經開始泛白,章見飛將臉頰貼著孩子的胸口,淚如泉湧……
「寶貝,我是爸爸,你聽到我說話了嗎?你的心跳呢,你的呼吸呢,寶貝,我等你等了這麼久,我為你取好了名字,為你安排好了未來,你如果不滿意哪怕跟我哭兩聲都可以,可是為什麼你一點聲息都沒有……孩子,爸爸對不起你,爸爸媽媽沒有足夠的愛就結合,沒有愛的搖籃於是被你拒絕,你寧願就此沉睡不醒……可是寶貝,爸爸有多愛你你知道嗎,爸爸已經失去過一次骨肉,這次又讓我失去,一定是爸爸造孽太深沒有福緣擁有你,寶貝,對不起……」
章見飛抱著孩子念念叨叨,足足抱了兩個多小時,醫生護士都沒辦法讓他鬆開手臂,他搖著頭拒絕所有人的接近:「你們都走!快走!我不要把孩子給你們,太平間那麼冷,他會冷,他一定是覺得這人間太冷了,於是不肯醒來,我要讓他醒來!……」
他輕搖著懷中的孩子,淚水在臉上流成了河,「寶貝,你醒來好不好,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求求你,你至少要看看我,認得我,下輩子再來做我的孩子,我一定會和你媽媽好好相愛,給你這輩子享用不盡的愛,寶貝,你聽到沒有?」
在場的人沒有再上前奪孩子,默默地看著一個傷心的父親跟孩子作最後的告別,許多護士都淚濕眼眶。
過了許久許久,章見飛才交出孩子,他已經哭完了所有的力氣,同時吩咐守護在身邊的助理:「給我準備最好的墓地。」
「是,我們馬上去準備。」
「我還沒說完,是準備雙人墓,一個給我的寶貝,一個給我自己,將來我死後要和我的寶貝埋在一起。」
噩耗傳到南寧時,趙成俊剛參加完當地的一個招商會。阿莫親口告訴他消息時,他沒有吭聲,臉上一時看不出什麼。但是此後很多天,他一直很少說話,每個人都察覺出他的可怕,員工們見到他時都戰戰兢兢,即便是跟隨他多年的阿莫,亦是十分小心一言一行,唯恐刺激到老闆。
「雙人墓?」當趙成俊得知章見飛為夭折的孩子準備的是雙人墓時,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這天距趙玫小產已經半個月。
阿莫道:「是的,章先生很傷心,他準備自己百年後和孩子葬在一起。」
「虛偽!如果他能對小玫好一點,至於弄成現在這樣嗎?我決不會放過他!」趙成俊靠著大班椅的椅背,狠狠抽著煙,繼而自嘲地冷笑,「至於那個墓,我躺進去的可能性比較大,這樣也好,我不用給自己準備墓地了,跟自己的外甥躺在一起好歹不會太孤單……」
「總裁!」阿莫被他的話嚇到。
趙成俊平日是極少開玩笑的,拿這種事開玩笑叫人害怕,阿莫的臉都白了,趙成俊摁滅菸頭,瞥她一眼:「你那麼緊張幹什麼,我又沒說我現在就會死。」
阿莫囁嚅著說:「總裁,這種事最好不要拿來開玩笑。」
他又瞥了她一眼,忽然問:「你來公司多久了?」
阿莫這回更嚇個半死,以為自己犯了什麼大錯,老闆要開除她。雖然她與老闆的妹妹是同學,趙成俊也一向很厚待她,但他素來公私分明,哪怕她跟隨他多年,但若工作出了紕漏,他一樣不留情面。阿莫背後冷汗涔涔,小心地回答:「有六年了,總裁。」
「六年,這麼久了……」趙成俊很吃驚,這麼算來自他創立博宇起,她就跟著他了。他不由得問:「那你說,我是不是個很可怕的人?」
阿莫愕然,不明白老闆怎麼會忽然問這個問題。見阿莫發愣,趙成俊直搖頭,不再說話,而是埋頭處理桌上一大摞的簽呈。可是簽著簽著,他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對阿莫說:「如果有合適的人,你還是嫁了吧,這麼多年跟著我,讓你受委屈了,我不想耽誤你……」他抬頭看著她,這一刻的目光是溫和的,「我有我的難處,你該明白。」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一直以為他日理萬機,他不會知道她心底隱秘的心事,原來他只是裝作不知道。
「怎麼,沒聽明白?」
「明,明白。」阿莫冰雪聰明,跟隨他這麼多年,每每他說前半句她就能猜到後半句,她怎麼會不明白!她知道自己只是個秘書,能留在他身邊就已是幸運,她不能有太多奢望,而且他現在正在戀愛,她更不能奢望什麼了。這麼多年她從未見他正兒八經談過戀愛,縱然他身邊從來不乏年輕靚麗的女子,但那些女人都只能被稱為「女伴」,大多時候只是他出入社交場合必須的花瓶,而且很少有長期固定的,真正意義上的女友毛麗是第一個。
阿莫覺得趙成俊對毛麗超乎尋常的熱情太不像他的風格了,比如他會親自給她挑選禮物,親自過問用餐的地點和環境,甚至有時候還會徵詢阿莫的意見,他穿什麼衣服去見女友合適。每天一結束工作他就迫不及待地駕車去接女友,吃完飯也很少在外逗留,大多數時候都會回公寓享受兩人世界。而他的公寓還是阿莫幫忙物色的,所有家具和生活用品也都是她一手添置,她從來沒有覺得這麼屈辱,每每想起這事心裡就像是被什麼絞著一樣,可是沒有用,在她偷偷落淚的時候,他大概正和女友縱情歡愉,他從來不會顧及她的感受,因為她只是一個秘書。
而趙成俊埋頭繼續在忙工作,壓根就忘了他說過什麼,還照例吩咐阿莫:「去把彼得安找來,我有事問他。」
說這話時,他頭都沒抬。
阿莫回了聲「是」就輕輕退出辦公室。
稍頃彼得安進來,趙成俊問他:「北海那邊的拆遷進展得怎麼樣了?」
彼得安怔了下,「哦,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呢,我派人跟進北海那邊的拆遷,結果我聽到一個很不好的傳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趙成俊抬起頭:「什麼傳言?」
「聽說有人花錢鼓動村民跟拆遷隊對抗,也就是跟我們對抗,當然有部分村民是真的不想搬,但據我調查,還有一部分人不是不願意搬,而是收了別人的錢。」
趙成俊蹙起眉頭,覺得此事非同小可:「還有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