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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1:55:35 作者: 千尋千尋
「但是見飛,咱們是兄弟,我可不想你萬劫不復。」
章見飛笑了:「沒你說得這麼嚴重吧,我沒覺得她可怕,相反我覺得她像天使,沉靜安詳,惹人憐愛……」
兩人站著說了一會話,趙成俊因為還有事就先走了,章見飛繼續留在酒店看護那女孩。當天晚上,趙成俊跟毛晉再次來到酒店,相邀一起吃晚飯,毛晉頭上包著紗布,還真傷得不輕,他摸著額頭問他妹妹還在不在,章見飛說已經走了,毛晉恨得咬牙切齒:「臭丫頭,幸虧她當時手上沒刀,否則我會死在她手上。」當時章見飛整個人神遊天外,毛晉說什麼他都像沒聽到,問趙成俊,「他怎麼了?」
趙成俊聳聳肩:「問你妹妹,他中魔了。」
毛晉哭笑不得,勸他:「你還是別惹我妹妹,就她那爆脾氣,估計你吃不消,連我爸都活怕了她,從小就被我們慣壞了的。」
章見飛這回像是聽到了,看看毛晉,又看看趙成俊,神思越發恍惚了。許久,他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你們見過星空下的大海嗎?」
章見飛的認真,讓趙成俊始料不及。原本大家都當他是開玩笑,章見飛在馬來西亞,毛麗在中國,兩人八竿子都打不著,怎麼可能會走到一起?但是章見飛很固執,一旦認定什麼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兩年後父親病逝,章見飛當時已經畢業,在泓海任了個虛職,做得心不在焉。不久,章家將業務拓展到上海,他立馬主動請纓,以去上海做生意的名義跑去追毛麗了。
趙成俊覺得章見飛有點不可理喻,雖然他也覺得照片上的小姑娘確實漂亮,但年紀太小了,看上去還是個孩子呢,就是有好感也不至於這麼心切吧。這正是他與章見飛的不同,趙成俊大多數是理性占上風,感情上的事也如此,因為相貌英俊,他的身邊從來就不缺女子,他不用主動去喜歡誰,自有大把美女圍著他轉。只是在趙成俊的理解里,女人充其量只是男人錦上添花的那朵「花」,男人要做大事決不可讓女人牽著鼻子走,自古紅顏禍水,可不是空口白說的。所以自第一次跟女孩子約會起,趙成俊一直就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即便讀中學時有女生為他割腕自殺,他也無動於衷。章見飛為此說他:「阿俊,有時候你讓我害怕,你太理智,理智得讓人害怕。」
趙成俊說:「我跟你不一樣,我如果不理智,根本活不下去。」
趙成俊這話說得很含蓄,章見飛並沒有太在意,他不知道,在他瘋狂追求毛麗的那段時間,趙成俊一個人在英國真的快活不下去了。當時毛晉也結束學業回到國內,跟父親學習管理飯店生意,就剩了趙成俊孤伶伶地在倫敦的濃霧中穿行,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他第一次體會了什麼是孤立無援。因為繼父章世勛過世後章家做主的是章世德,趙母去世後章世德立即掐斷了趙成俊的經濟來源,拒絕繼續承擔他在英國的學費,趙成俊又是個很要面子的人,自尊心極強,有時候章見飛從上海打電話問他在英國缺不缺錢用,他隻字不提章世德掐了他經濟來源的事,只說挺好,一切都挺好。他也不讓妹妹說,一再跟她強調,做人要有骨氣。
所以在那一年裡,趙成俊在學習之餘拼命打工賺錢,他不能就這麼回去,不能被章家人看不起,他要自立,他要活下去,他還要撫養在舞蹈學校讀書的妹妹,他發誓他早晚會將章家施於他的痛苦千倍百倍地還給他們。母親說得很對,那家人沒有人性,除了章見飛。
最艱難的時期,趙成俊在街頭擺過地攤,做過管道工,當過汽車維修工,在夜店做過酒保,那時候他只有一個信念:活下去。小時候經常欺負他的章嘉銘有一次去英國談生意,倒是順便去看了看他。當時趙成俊剛在一家西餐廳刷完盤子回宿舍,渾身是汗,樣子非常狼狽,章嘉銘把自己的豪車開到宿舍樓下,瞅著趙成俊假惺惺地說:「你看你,何苦這麼委屈自己?你沒錢就打個電話嘛,我們到底兄弟一場,我不會見死不救的。」
趙成俊回答:「我還沒死,章嘉銘。」
章嘉銘慵懶地靠著車門,笑了,「你還真倔!阿俊,面子有那麼重要嗎?跟我回大馬吧,我跟我爸說說,讓你做我的助理,我一定不會虧待你,你知道的,我從小就很喜歡你。」
「我不是gay。」趙成俊面無表情。
「你知道?」
「難道你不是?」
「阿俊,你真不識抬舉!」
章嘉銘在性取向上和別人不同,這在章家是公開的秘密。在被趙成俊拒絕後他拂袖而去,暗地裡卻叫人收拾趙成俊。於是,那段時間趙成俊經常被一些流氓地痞欺負,揍他的人也不說為什麼,揍完就跑,最慘的一次,他被打斷了兩根肋骨,有一根肋骨刺穿了肺部,差點連命都丟了。而就是那次受傷,讓從小就免疫力有問題的趙成俊落下頑疾,醫生說終生都難以治癒。
那次幸好是一位路過的華人大叔救了他,不然他就橫屍街頭了。他在醫院甦醒後不久,便接到章見飛從上海打過去的電話,「阿俊,我要結婚了!」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的趙成俊是怎樣的複雜心情,他也形容不上來那是種什麼感受,當時他正躺在病床上,渾身是傷,傷口還沒有拆線,胸口纏滿紗布。他忍著撕裂般的疼痛,佯裝沒事似的跟章見飛道喜道:「恭喜你,見飛,你終於達成所願了。」
「阿俊,我是真的很愛她,我會幸福的,你也要幸福。對了,你快畢業了吧,什麼時候回大馬?我過段時間要回大馬辦理結婚手續,希望可以見到你。」
「好,我儘量早些回去。」
「你在英國還好嗎?我跟毛晉經常說起你,我們都很想念你。」
「我很好,很好,你們不用為我擔心。」
「阿俊,聽上去你好像沒什麼精神啊,是不是太累了?」
「嗯,要畢業了,寫論文寫到頭疼。」
事實是,因為畢業在即,趙成俊受傷住院,不得不將論文拿到病房裡寫。那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線都沒拆,他伏在小茶几上寫論文的時候常常疼得渾身抽搐。
章見飛對此毫不知情,只勸他說:「你呀,就是太認真了!不用這麼拼命的,你是我的弟弟,只要我有飯吃就一定不會餓著你。阿俊,不如你也來上海吧,我結婚後暫時不會回大馬,上海很不錯的,熱情又有活力,不比大馬那邊差,怎麼樣,可以考慮一下嗎?」
「見飛,我就不用過去了,你那麼幸福,我不想當燈泡。」趙成俊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就是死也要死在大馬,他要報仇,他要替冤死的父親討回公道,他要泉下的母親瞑目,他要將這滿身的傷還給章嘉銘,他哪兒都不去,他要回大馬!
掛斷電話,趙成俊將頭蒙進被子裡,哭了很久很久,即便是窮得連買麵包的錢都沒有,即便被流氓打得街頭吐血,他也未曾掉過眼淚,可是那次不知道是怎麼了,情緒突然就失控,可能是因為章見飛要結婚了,他將有自己的生活,這讓趙成俊越發覺得孤獨。他一直哭到昏睡過去。在夢裡他見到了媽媽,依然那麼年輕美麗,將他緊緊摟在懷裡輕拍他的肩背,母親身上淡淡的香氣是他多年來魂牽夢繞的記憶,他是多麼幸福,聞著那樣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