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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4:30:47 作者: 竹筍君
後來老大夫壽終正寢,裕哥兒真給他當了回孝子賢孫吹了嗩吶。
段圓圓教他的黑人抬棺,吹得還怪好聽的。
羅太太聽她這麼滔滔不絕地說著,也想起家裡有一個只比她小三歲的弟弟。
不過這個弟弟從小就生活在前頭院子裡跟先生兄弟們一起念書,兩姐弟從小到大都很少在一起玩。
也就是她生病出嫁了才能看到人站在床邊上看她問三句話。
第一句是,大姐好點了嗎?她說好些了。弟弟又問,想吃什麼飯?她說北街燒鵝。弟弟應一聲,最後又說,你要保重身體。她回一句你也要保重身體。
這三句話說完,就相看無言。羅弟弟等時間到了不失禮的時候就笑著起身告退回去念書。
他們姐弟,從小到大留下來的也就是這三句話,連對方愛吃什麼都不知道。
段圓圓:「不是還有北街燒鵝嗎?」
羅紅微笑著道:「傻孩子,女人怎麼能喜歡吃北街燒鵝呢?」
每次羅弟弟送給她的食物都是什麼青梅蜜藕棗子糖,他不信姐姐愛吃肉,以為她在跟自己鬧著玩兒呢!
寧家大奶奶能這麼說她弟弟的事,可見她家裡格外疼她,疼得都不知道弟弟是一家之主了,敢在外頭這麼抖他的事。
段圓圓聽到上流社會依然是這種冷淡的家庭關係,當真覺得出生在這樣的家裡,還不如就留在段家。
這個羅太太還是金陵貴族出身的大家閨秀,她跟老太太不一樣,家裡是從來沒沒落過的。要不是王洗馬格外出眾,又有老太太資助銀子,他絕不可能娶到羅家的閨女。
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千金,竟然出嫁了這麼久,還惦記著小時候沒吃過北街燒鵝。
可想而知她的生活有多少規矩要遵守。
段圓圓跟她微笑著坐在一起磕瓜子兒,說著家裡的事,心裡那點兒緊張不知不覺就沒了,只是磕得腮幫子酸痛。
她就拿了一個小碟子,邊說話邊磕了往裡丟瓜子仁兒,想著磕滿了一口氣吃了。
兩個人漸漸也能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下去還不覺得無聊。
段圓圓警惕著不想說出家裡的事,剛才羅太太問家裡有什麼人,那她要不要說寧明的事?乾脆一字不提最好。
而且老太太不是常年跟王洗馬通信嗎?怎麼他太太連寧家有什麼人都不知道?
起碼這個羅太太肯定心裡對寧家不怎麼樣啊?讓她糊塗著也算給表哥報一箭之仇吧。
就這麼著,等她回過神,太陽還是落下去了,而她竟然覺得很盡興,還跟羅太太約好了,下一次再過來跟她一起玩兒。
段圓圓盯著自己小碟子裡磕了滿滿一碟子香瓜子仁兒感嘆,——官家太太是真有兩把刷子。
這麼想著,她就起身要走,還用帕子把瓜子仁兒包了帶回去,想著回去等晚上看書的時候慢慢吃。
結果洗了澡回來就看到寧宣穿著青綢袍子頭髮還在淌水,就這麼大喇喇地坐在她的位置上吃她包在帕子的香瓜子兒仁兒。
段圓圓紅著臉衝過去要搶過來:「這是我一口一口磕的,你別吃!要想吃自己剝!」
寧宣不聽還好,聽了就都倒在嘴裡吃了。
他道:「小氣鬼,吃你一點兒瓜子仁,看你氣成個河豚樣,明天我再還你行不行?」
呸,誰要吃你的口水!
段圓圓哼了一聲,坐在凳子上喝茶散熱,半天才問:「你去看過王家小哥了?」
寧宣點點頭道:「王家人舟車勞頓,明天再給他們接風,今晚讓人把菜提過去給他們自家吃了好好歇歇,再起來你好嗎他好嗎的壞折騰人的。」
段圓圓一想那個場景,也笑倒了。
晚上羅太太的飯菜里多了一道燒鵝。
這是段圓圓特意吩咐倪婆子親自做的,老太太愛吃金陵菜,倪婆子防備著要跳槽,手上也有一兩道拿手的,燒鵝她以前常看那兩個廚子做了下酒,她吃了幾回也就學會了。
廚子還嘗過,都說吃起來很正宗。
羅太太院子裡的丫頭都很高挑漂亮,青羅一過去,就有個穿綠衣裳的瓜子臉姑娘掀開暖帘子笑盈盈地出來說:「辛苦姐姐了。」
青羅笑著遞過去:「吃得不慣姐姐就去跟倪婆子說,要是想自己開灶火也方便,這院子裡就有小廚房,每日裡媽媽兒們都要出門買菜,你們在這兒不熟悉,有個什麼想吃的,找一個叫綠意的丫頭讓她去就成了。」
姑娘笑著應下,伸手還給青羅遞了個裝了六十六個銅板的荷包,裡頭還有個壽字銀挖耳。
青羅把東西拿給段圓圓一看,當下大家都知道王家確實沒多富貴,銅比銀賤,寧家生意只收銀子,家裡打賞下人也多用銀饅頭銀珠子。
羅太太是覺得六十六太輕,又格外往裡頭放了銀挖耳添數,這個不值錢但做工好,只有辦好了差的丫頭婆子能拿到。
這麼一來不珍貴也珍貴了。
客房院子裡,羅太太坐在飯桌上等著。
丫頭從盒子裡拿了七樣菜出來,三道川菜,四道金陵菜。
川菜模樣擺盤沒有那麼精緻,但辣椒炸得香香的,尤其裡頭還擺了一道燒鵝,香味兒直往人腦子裡鑽。
羅紅只看了一眼就叫人拿下去,她皺眉坐著看了半天才道:「家裡的小子丫頭都不許吃外頭的飯菜,我看寧家不像個有規矩的,聽說她們兩家人就隔了一堵牆,離得這麼近也沒見二房有人過來。兩家不通到這地步,——這起子人家的飯菜不好吃它。沾上商賈之家的歪風邪氣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