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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4:30:47 作者: 竹筍君
老太醫知道厲害,轉身給了小子一巴掌道:「孽障,主子說話,哪裡有你插嘴的份兒!」
那小子吃了一個嘴巴子,臉色漲得通紅,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老太監樂呵呵地,也沒沖老太醫發火,就說:「這麼個小奴才種子哪配待在老太醫跟前兒盡孝,要說找兒子養,滿天下就沒比我們家裡更會挑人的。」
那小子聽到這汗毛都豎了起來,忙跪下來磕頭說自己錯了,這會兒知道錯也沒用了。
老太監也不看他,只跟老太醫商量:「這小子叫人牙子賣了給家裡換點兒新茶回來也是他的造化,新兒子就包在咱們身上了!」
老太醫跟鵪鶉似的,一聲不吭。老太監也不是真跟他商量,只是通知一聲而已。
接著後頭就衝過來兩個帶刀的侍衛,拖著小子往外走,那個小子叫得跟殺豬似的。
一個白麵皮的小太監邁著腿兒往老太醫的祠堂掏了把香灰塞在那小子嘴裡。
小子慢慢地叫不出聲兒了,當場就被拖出去賣了。
小子只有十五六歲,是老太醫的家生子。爹娘伺候了老太醫一輩子,在宅子裡很有些體面。
他是老來子,老太醫也沒個兒子,說是下人,享受的都是少爺份兒,出門也呼奴喚婢,內外都不把自己當奴才。
叫人香灰塞嘴二十兩銀子就賣到礦里去了,他細皮嫩肉的哪幹得了什麼活兒,又吃不下粗茶淡飯,不到半個月就瘦得皮包骨頭。
監工的覺得買虧了,心情不好就朝他出氣。
小子不到三十牙齒就累掉了。
他娘老子只這一個寶兒,日夜都在打聽兒子被賣到哪裡去了,一輩子再也沒過一個孩子。只說婢生子,馬生駒,生多少也只是主人家的私產罷了。
老太醫哆嗦著要親自回去拿茶葉。
寧宣趁機看他站都站不穩,扶著人說:「這茶原是我送譚太醫的,他那兒就剩些腳跟子,使兩個小子過來,我一併給你送過去,家裡還有些新貨沒往上報。」
老太監看外頭車上有個寧字兒,心裡一轉就知道是個金娃娃,笑得甜滋滋的,擺手說:「罷了,就這麼辦吧。」說完,順手就把地址給出來了。
寧宣也不是糊塗人,一看上頭寫的是某某巷子就知道是老太監私宅,知道少不得要把他餵得肥肥的,才能有機會往他主家走動。
年年灑出去海一樣的銀子,寧宣虱子多了不愁,還笑著拱手。
老太監這才肚皮飽飽的回去。
譚太醫立馬就站不住腳了,他年輕的時候在宮裡只當了五六年差,專給個小貴人請平安脈,小貴人一路當到貴妃,譚太醫就開始做噩夢,好容易等到老母親一命嗚呼,立馬就連滾帶爬地回來,死也不肯再往上頭去,只打著太醫名號拼命攢家底。
老富翁當久了,被這麼去了掛在心口上的半個兒子,當下心緒翻湧,嘴裡嗬嗬的兩下,唬得差點閉了氣,要不是寧宣扶著,早躺地上蹬腿兒了。
寧宣也不催他,兩個人就這麼在巷子裡站著。
老太醫慢慢緩過氣了,才跟他商量:「人老了就不中用,大少爺先回去,明兒吃了早飯老頭子就過來。」
老太太就是挨日子,急了也沒用。寧宣自己也知道,再給老太醫折騰一回,估計寧家就得先給他發喪了。
段圓圓瞧了這一出,忽然就覺得寧宣其實跟自己也差不了多少。變態的社會人人都變態,大家都在當狗,只是對象不同而已!
估計也就是皇帝一家子過得比較快活。
這麼一想,段圓圓就覺得寧宣其實也在宅子裡,只是他能走動的宅子比她更大。
大家都過得不好,段圓圓心裡就詭異地好過了一點,對寧宣也更親近了,也沒那麼怕了。
表哥也不是那麼無堅不摧!
長期籠罩在她頭上的陰雲瞬間散了一小半兒。
難怪要把女人關在宅子裡,但凡有機會多出來看一眼,她們眼裡人造的天都會塌!
看清楚這一點,段圓圓心裡就有了好好過下去的勇氣。
寧宣扶著老太醫進屋,段圓圓怕讓寧宣知道自個兒看了他夾著尾巴的樣子心裡有芥蒂,在車裡火急火燎地數著綿羊想把自己哄睡。
寧宣一腦門子汗,上車看到小表妹睡得滿臉紅暈,輕輕吐出一口氣。
摸著她的臉兒想,怎麼就這麼招人愛呢?
城裡路不平整,段圓圓腦袋一磕一磕的。
寧宣伸了一隻手墊在窗戶邊,就這麼打道回府了。
段圓圓醒來看到的還是馬車頂,打開窗簾一看,只是天都有些黑了。
「姨媽要急死了,你怎麼不叫我!」她趕緊收拾東西往車下跳。
寧宣在下頭把人接著抱下來說:「你睡得甜甜兒的,哪個捨得叫你?」
進屋寧宣飯都沒吃,就開柜子拿茶葉和布匹去了。
小子們收拾馬車,收拾出一袋子松子仁兒。想拿去吃吧又想起個故事。
也是大戶人家,裡頭的老爺寶愛自己的閨女,千金萬玉的發嫁出去後這女兒也不忘了爹娘,日日都著人送米果點心回來。
老爺一個人年紀大了也吃不完,回回都要剩一盤子果仁叫人拿出去倒了。
下頭人沒見過好東西就沒捨得丟,嘴裡答應回房就把果仁留下來自己吃了,有時候還拿來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