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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1:51:35 作者: 寒菽
然後他總會笑著吻下去,撓癢,直到把祈南弄得發笑,氣喘吁吁。
回過神,幻影散去,眼前的不是祈南。
少年隔三差五地就來找郁嘉木,還拿他的畫來給郁嘉木看:「我畫得怎麼樣?我的老師誇我很有天分。」
這麼多年下來,郁嘉木就算是個傻子也對繪畫有個一知半解了,這個畫風就是照著祈南畫的,畫上的人就是他,郁嘉木忽然覺得無法呼吸:「……請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少年追著他:「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找你?你不喜歡我嗎?你不喜歡我你為什麼要那麼看著我?」
郁嘉木氣得回頭,狠狠地注視著這雙眼睛:「你以為你很像祈南嗎?」
少年說:「他們都說我像。」
郁嘉木嗤笑了一聲,氣得發抖。
少年還追在他身後:「他死了,他已經死了,人要往前看,你不可能一直愛著他,只要時間夠久,你遲早會忘了他的。」
郁嘉木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回到家。
一遍一遍地聽祈南的語音信箱。
他很害怕,他不怕漫長的寂寞。
他怕自己會忘了祈南,他無法容忍自己變成那樣,無法接受一點點的可能性。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他想通了。
都怪他生的太晚,如今祈南走了,祈南能不能在奈何橋等著他呢?他要是再不追去,那祈南又要早一步比他出生,等他下輩子再找到祈南,又晚了好幾步。
現在他去追祈南……還來不來得及?
應該還來得及吧。
他要去找祈南。
郁嘉木把針管扎進身體裡,但是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他躺在和祈南一起睡覺的床上,他已經好久沒有躺在這張床上,意識漸漸變得模糊,眼角溢出一滴眼淚,似乎聽到祈南在叫自己:「嘉木……郁嘉木……」
----郁嘉木醒了過來。
祈南穿著病號服,眉頭緊皺:「你吵死了,我還想睡會兒的,睡著了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郁嘉木滿臉淚水。
祈南看到他哭成這樣,傻眼了,語氣變好了一些,但還是有點嫌棄:「你怎麼了呀?你是夢到了什麼啊?眼淚鼻涕都蹭在我的被子上了……」
郁嘉木狠狠擰了自己一下,疼的。祈南被他嚇了一跳:「你幹什麼啊?」
郁嘉木回過神,撲過去,抱住祈南的腰,委屈地說:「你要是死了,我馬上就陪你一起死。不要說什麼讓我再去找的話,我死都不會去找的。我這輩子就賴著你一個人,你死了我也死。」
祈南愣了下,彆扭地說:「……沒出息,那你的研究怎麼辦?」
「沒出息就沒出息,你不可以不要我。」郁嘉木說,「祈南……你要活到一百歲。」
祈南笑了笑,回抱住他:「好,我努力活到一百歲。」
祈南的手術非常成功,推出手術室的時候他都還意識清醒,一出來,就看到郁嘉木哭得一塌糊塗。
看著他這樣一片真心,祈南的心都軟了:「都那麼大的人了,哭什麼?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有什麼好哭的,你那次做手術,那麼疼,你都沒有哭過,這是我做手術,你哭什麼。」
郁嘉木自己也控制不住:「我擔心嘛。」
祈南不過是嘴上說說,他都明白,所謂的關心則亂,便是如此了。
術後恢復的也很順利,白天有護工和助理照顧,郁嘉木每天是掐秒下班回去見祈南。
祈南沒什麼好臉色給他:「我又不是廢了,我有那麼老嗎?需要你這個樣子?你的研究最近做的怎麼樣了?該不會心不在焉吧?」
郁嘉木:「……」
在祈南的督促下,郁嘉木根本不敢鬆懈工作,半年後升了職。
祈南親自下廚給他做了一頓飯,郁嘉木偷偷點了香薰蠟燭,開了一瓶紅酒。
酒意微醺。
郁嘉木問:「你記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祈南隨意地回答:「給你慶祝升職啊。」
郁嘉木不由地鬱悶了下。
祈南一下子笑了,他臉龐的輪廓被燭光描摹得無比柔和,眉目溫柔地舒展開來,他湊過去親了郁嘉木一下,帶著笑意:「我記得的,今天是我們認識的日子。」
郁嘉木微愕。
祈南笑話他:「我怎麼覺得你越來越傻了?」
郁嘉木抱住他:「祈南……」
「嗯,不過那時候你還是個小騙子。」祈南揭短說,「現在年紀不小了,也不能叫你小騙子了。」
「現在,是郁……郁教授了。」祈南靠在他的肩膀上,咀嚼著新奇的稱呼,覺得很有趣,喊他,「郁教授?」
郁嘉木心底萬般柔情:「欸,祈老師。」
祈南看著他笑:「郁教授。」
郁嘉木也笑,他的眼角也開始有紋路了,輕聲地回答:「祈老師。」
郁嘉木由衷地向上天許願,讓祈南活到一百歲,然後他活到八十一,那時候他們都是皺巴巴、白髮蒼蒼的老頭子了,還有什麼區別呢?
第62章 番外
祈南本來就還算注重保養和鍛鍊,生過一場大病之後就更加在意這方面了,他其實比郁嘉木生活規律得多了,每天早睡早起,他天生不愛吃重口的,吃得也清淡養生,他就打算在鍛鍊身體方面下工夫,請了個女教練----不敢請男的,避嫌,再說他也不打算練成肌肉男,適當鍛鍊確實是很顯年輕。
反倒是郁嘉木,當上教授以後更忙了,還要帶學生,早出晚歸,回來還要寫各種資料,有時候忙起來,洗澡就要掐秒。濕漉漉地出來,頭髮都不打算吹了。
「天氣冷了,要著涼的。」祈南說。
「沒關係,過會兒就幹了。」郁嘉木伏案,隨意地說了。
祈南乾脆自己拿了毛巾過來,擦他那顆大頭,擦乾了,用吹風機的低暖風給他慢慢地吹,手指撥弄著頭髮,吹著吹著,忽然瞧見了郁嘉木的頭髮里似乎有什麼髒東西,翻了翻,發現那不是髒東西,是白頭髮。
祈南的手指停了下,再翻,還不止一根,祈南不由地鼻尖一酸……郁嘉木還沒四十呢。他自己到現在都沒有白頭髮,郁嘉木卻先長白髮了。
郁嘉木還在皺眉,沉浸在問題之中,都沒注意到祈南的異樣。
平時祈南是不管郁嘉木自己先去睡覺的,躺上床就可以睡著了,他睡眠質量一直很好,今天卻睡不著,一直等著,發現郁嘉木是凌晨一點半才去洗漱然後上床休息的。
他輕手輕腳地鑽進被窩,累極了,不一會兒睡去了。
祈南轉過身,就著月光看郁嘉木的側臉,看到他就是睡著了,也是眉頭緊皺的,很是心疼,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揉他的眉間。
郁嘉木老愛皺眉,眉間都有川字紋了,他明明還那麼年輕……
郁嘉木整日提醒祈南要記得他們長命百歲的約定,祈南除了些小病就沒有過大毛病,哮喘養好了,都好些年沒有再發了,結果是郁嘉木自己進的醫院。
他仗著年輕,覺得自己從小鍛鍊身體底子好,就算胡來一下也沒什麼關係,就算上了年紀過了三十五了,明明精力開始衰退,被祈南耳提面令,還不以為然。三十九歲的冬天,直接在實驗室昏倒了。
被驚慌失措的學生們送去醫院。
所有人都著急,領導急,他手裡握著重點項目,都在關鍵處,少了他不行,學生更急,他們都靠郁教授指導呢,學業都被教授掐著,郁教授要是走了,他們都白幹了不說,再去哪找個這麼厲害的教授,他們當初為了進郁嘉木手下都是費了很大勁兒的。
這病發得急,必須通知家人了,他們打了郁嘉木手機上家人的號碼,備註「媽」的還好,撥通備註「老婆」的手機號之後,接電話的是個男人。電話是郁嘉木的學生打的,聽到是個男聲就傻了,還以為出了什麼錯,剛想掛電話,就聽到那個人問:「郁教授你終於記起來給我打個電話了啊?怎麼還不回家?」
郁嘉木的學生這才意識到,沒有打錯電話……但這種時候管他是男是女呢,還是趕緊通知吧,他尷尬地說:「您是郁教授的家人嗎?郁教授今天下午昏倒了,現在在xx醫院。」
電話那頭顯然是愣了一下:「我馬上過去。」
祈南趕到醫院,臉都被嚇得煞白了,他就隨便套了件幾件衣服,看上去就是亂七八糟的,衣領都沒翻好,大冬天的,襪子都沒顧得上穿,光腳穿著鞋就跑出來,腳踝都凍冰了,整個人都在發抖。他推門而進時,明明衣衫不整,明明滿臉倉皇,雖然看得出不算年輕,大概是四十幾歲吧,是不年輕了,可還是……讓人覺得美,特別,大抵是因為他身上那股特別的氣質,不知道為什麼,祈南還沒開口,在場的其他人一齊都覺得他就是郁教授的那個男性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