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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1:51:35 作者: 寒菽
祈南腆著臉上傅家去問,才知道傅舟死了。
可在世俗世界中,他連傅舟的什麼都不算,甚至沒有資格參加他的葬禮。連愛人是死在哪座雪山上也不知道。
傅舟死後,祈南還一個人偷偷跑去北方,爬了一座雪山,他那時候身體還沒調養好,差點死在半山上,被大哥找到,撿了一條命回去。
祈南想起那些年少輕狂的事,恍如隔世,既懷念,也陌生。
好像是別個人的故事。
郁嘉木看著祈南陷入回憶、明顯是在惦記著傅舟的模樣,不禁煩躁了起來,一股鬱氣猛的在心頭騰起,把他的胸口緊緊塞住。
呵,那個男人有什麼好的,世界上就沒有比傅舟更噁心卑劣的渣滓了,他對父母不孝,對妻子不忠,和你私奔,最後卻依然迫於世俗壓力拋棄了你不是嗎?
你還記著他做什麼!
郁嘉木猛的站起來,撿起地上的衣服,利索地套上,轉身就要走。
祈南怔忡了下,才反應過來,追上去:「怎麼了嗎?」
郁嘉木駐足,回首,冷冷反問:「你說呢?」
祈南被他盯得直心慌,低下頭。
郁嘉木眼神漸漸變冰,心生惡意,把手貼上他的臉頰,以拇指摩挲祈南眼角畔的那顆淚痣,俯下身,逼近過去:「祈南。」
「我在這裡,你卻想著別人。」
「你回答我一個問題,祈南。」
「既然學生們都不來了,為什麼還要留我下來當你的模特呢?」
祈南動容,咬了咬嘴唇,沒有馬上回答。
郁嘉木收回手,轉身又要走。
祈南這才慌張地去抓住他的手,大聲說:「你、你聽說過J C Leyendecker嗎?」
郁嘉木不解地回望著他。
祈南兩隻手都握著他的手腕,並不使勁兒,一直在發抖,他渾身都在微微發抖,頭低的埋到胸前,耳珠和後勁都是緋紅的:「他有個專屬的模特,叫做插rles。」
「我希望,希望你能當我的插rles。」
第6章
時間仿佛被拉長,細小的浮塵在陽光下飄浮涌動,郁嘉木沒有馬上回答,他低垂視線看祈南,祈南的睫毛都在發顫,手也抖得越來越厲害。
像是過了很漫長的一段時間,郁嘉木才說:「我聽說過。」
「但是,祈南,為什麼要對我說這樣的話呢?」郁嘉木佯作深情地問,「我們認識了還不到一個月吧。」
祈南終於抬起頭,鼓足了全部的勇氣,那雙眼眸完全不像是個三十多歲的人,這個年紀的人應當是世故成熟的,而祈南的眼睛又清又亮,仿佛少年人,純淨而天真,又充滿了一往無前的誠摯和認真:「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郁嘉木覺得心口好像被小鹿撞了一下,瞬時熾熱,又慢慢地冷靜下來。
藤井樹第一次和渡邊博子見面時也問:「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或許這世上有一見鍾情,但並不屬於他們倆。
說的可真浪漫啊。
呵。
如果他不是知道爸爸和祈南的事,他現在可能已經被祈南迷得神魂顛倒不知南北東西了。
偏偏他知道。
郁嘉木握住祈南的手,一片虛情假意的溫柔:「我相信。」
然後他看到祈南的眼睛一點點亮起來,祈南的嘴角微微彎起,可是又覺得這樣太張揚,只含蓄地抿著嘴笑,連身邊的陽光都仿佛更亮了幾分,身邊的浮塵也顯得那般愉快。
「嘉、嘉木。」祈南第一次鼓起勇氣,這樣稱呼郁嘉木。
郁嘉木笑了笑,眸光閃爍,沒有回答,只握緊了祈南的手。
送走郁嘉木之後,祈南回到書房。
壁燈照出孤獨明亮的光,祈南取出書架上的一本畫集,那是他十年前出版的第一本作品集,已經絕版,他翻開到第一頁,印著他的成名作----
這是一幅人物畫,畫的是一個英俊的少年。
今天郁嘉木提起,祈南終於後知後覺地記起來了。
為什麼他會在地鐵上注意到程先生。
祈南茫然地摸了摸畫上少年的臉龐……他才發現,程先生和傅舟長得可真像。
這也算是冥冥之中的一種緣分吧。
祈南倒不覺得這會是什麼轉世輪迴,就算傅舟那時死後立即投胎,也長不到這麼大。
程嘉木和傅舟是兩個人。
或許他就喜歡這種長相的男人吧。
祈南找了好半天,才把原畫找了出來,是鑲嵌在畫框玻璃里的,落滿了灰,擦乾淨之後,自己也站了一身灰,祈南慢慢地想起一些初戀時的事情。
以前他還和傅舟約定以後一起,找一個人不多的地方,在小河邊蓋一座房子,種花,養一隻貓或一條狗。
結果只剩下他一個人,還是都做到了。
原畫和印刷紙上的畫完全不同,祈南撫摸著畫上少年的臉龐,可以讀出這些筆觸和顏色的含義,能感受到作畫者濃烈的愛意和哀傷。
祈南笑了。這樣想的話,就好像在評價別人的畫呢。
祈南找了個紙箱,把畫集還有這幅畫都收了起來,放在儲物間鎖好。他捨不得扔,但也不想再被這些東西占據內心了。
哥哥說得對,他早該翻到新的一頁了。
郁嘉木回到學校,脫下對他的年紀來說太過成熟的西裝革履,變回一名普通的大一學生。
大一確實很忙,除了功課作業,還有黨校培訓,要評優拿獎學金又不止得成績好,還得多參加活動攢學分,剩餘的時間他就全部放在祈南身上了。
郁嘉木如今在H城H大就讀化學系,周一實驗課,穿著白大褂,戴上口罩,依然英俊的咄咄逼人。
他身高足有193厘米,寬肩長腿,小麥色的皮膚充滿男人味,因為喜歡運動,身材挺拔而結實,不少女生都對他有好感在悄悄看他,郁嘉木仿佛渾然不覺,心想,祈南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在上課,好想去見祈南,但不知道來不來得及趕回來上課,作業也還沒有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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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睿被祈南那樣責罵了一番,惱怒非常,好幾天沒去上課,他本來就不是美術生,也根本沒天分,去畫室就是為了見見祈南。
每次還故意畫得奇形怪狀,吸引祈南的注意,聽祈南不癢不痛地教訓他兩句。
還有不到半年就高考了,學校教學反倒輕鬆起來,放了學,他帶了個籃球去H大找在H大讀研究生的堂哥司哲玩。
「怎麼那麼不開心?」司哲問。
司睿在三分線外跳起投籃,籃球撞在板上,彈到籃球框邊緣,轉了一圈,沒進去,掉了出來。
「祈南談戀愛了。」司睿鬱悶地說,「不是和我。」
司睿暗戀那個美術老師的事他表哥一直知道,說是暗戀其實也不對,應當算是明戀了,儘管司哲總聽小堂弟傾訴戀愛煩惱,不過其實他一直覺得祈老師拒絕的很對。
祈家和司家交情匪淺。
他也認識祈南,祈南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的,當然也是看著司睿長大的,他們從小管祈南叫祈叔叔的!
雖然他稍微可以理解小表弟怎麼會喜歡祈南,祈南是個大美人。
可,就算祈南是個大美人……可是,他今年三十六了啊,差了十九歲啊,都可以當司睿的爸爸了啊!
他們在籃球場邊坐下,司睿打球打的渾身是汗,開了一瓶水喝,眼角無意中往邊上一瞥,忽然看到對面的路上有個身影好像挺眼熟的。
那邊有幾個男生走在一塊,其中長得最高的那個轉過頭和邊上的人說話,司睿看到他的側臉,愣了一下,等到人在道路盡頭轉了彎,拐進轉角,他才突然從地上跳起來,拔腿追了上去。
但等他跑過去的時候,那個男生已經不知道去哪了。
司睿站在原地,臉上陰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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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期末月就更忙了,郁嘉木不得不減少了去找祈南的次數,謊稱是公司工作多。
祈南不疑有假,怕打攪他工作休息,連電話也不敢多打。
離上一次見祈南足過了兩星期,郁嘉木也忍不下去了,找了機會去見祈南。
外面下著雨。
郁嘉木到祈南畫室時,祈南的繪畫課剛上完,孩子們從畫室出來,趁著雨不大趕緊回去。
見到郁嘉木,大家已經見怪不怪了,心知肚明他是祈老師的什麼人。
「祈老師,再見。」一位女同學和祈南道別,猶豫著和同伴商量,「旁邊的叔叔也要打招呼吧。」
好友拍了她一下:「叫什么叔叔,要叫師公吧。」
祈南既覺得羞窘,又有點暗喜,偷偷看了郁嘉木一眼,郁嘉木好像沒聽到。
吃過晚飯,雨越來越大,一直沒有停止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