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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1:47:33 作者: 望晚玉
入冬後,青州寒意四起,許多人都染上了風寒,青州書院的學子們也沒能例外。
為了讓學子們擁有強健的體魄,劉先生每日都會督促學子們去演武場活動。
別看這些學生們個個都才高八斗,出口成章的,等一到了演武場,卻皆縮在厚厚的襖裳里悶不做聲了。
今日練的是箭術。何清棠以一敵百,每一支都正中靶心,練完後她就回屋休息了,惹得書院的其他學生很是不快。
「身為一個女子,詩書禮儀學的如此之差,粗鄙的武學之術倒是挺在行。」
「是啊,你看她方才拉弓那動走,絲毫沒有女子該有的溫婉。」
「劉勝兄,你小聲點,莫讓她聽見了。」
他們議論的聲音不算小,何清棠都聽見了,卻並未理會,徑直收了弓箭進了屋。
無妨,她早就習慣這些閒言碎語了。
作為先生唯一的女弟子,她是被她父親「硬塞」進書院的。原因無他,她父親青州刺史何萬筠,與曾經身為太傅的劉先生一同在朝為過官,兩人有著袍澤之誼。而劉先生本人又是青州書院的院長,是以加塞個學生進來對他而言並不是多難得事。
除關係戶外,她之所以不討喜,還有一個原因———她是女子,而且是一個特立獨行的女子。
一如方才那些學長們所說,她不通文墨,卻唯愛武學。身為劉澤騫的學子,她的學術水平絕對是能給先生蒙羞的程度,那些自詡「劉先生桃李」的學子們自是不稀得與他為伍,甚至覺得同她這樣的人一起上課都是一種恥辱。
當然,有一個人除外。
她曾經覺得很委屈,也努力改過,可惜成效不大。無論她再怎麼努力,那些男學子們總是不待見她,總會從她身上再挑出新的毛病。
久而久之,她就變得不大在意了。
何清棠進了屋,坐在北屋的碳爐旁烤起火來。
同坐一側的,還有一個清秀的少年。
少年叫唐瑾,比他大兩歲,是個十分溫和的人,卻又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讓人覺得想親近,又怕冒犯了他。
他一直是這些中最不一樣的存在。
與那些愛高談論闊的學子們不同,他平時幾乎很少說話。先生授課時,他總是認真地盯著課本,任何外界的風吹草動都無法驚擾到他。放課後的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溫書,她幾乎很少看到他同誰特別親近過。但這並不妨礙他成為學子中最受人仰慕的存在。無他,只因他在先生的各項考核中永遠拿一等。
文人雖對武人苛刻,可對比其文學造詣更高的同類卻是十分崇敬的。
因此,唐瑾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人笑臉相迎,與在她書院的地位顯然是兩個極端。
然而,這樣的高嶺之花卻卻從未對自己傲慢過。與人講題時,他對她甚至比對其他學子還要耐心。
她問他原因,他卻說這是應該的,因為她是他表妹。
後來她才知道,唐瑾是她外祖母的孫子。說是外祖母,其實是她父親的姑姑,並非她的親外祖。他和唐瑾的親緣關係隔的其實還有些遠。
說起表兄妹,她在青州的姐妹中不乏有幾個也是嫁給了自己表哥的,說是知根知底。
她是挺喜歡唐瑾的,卻不想嫁給他的那種喜歡。他太冷了,一般人很難走入他的內心,即使是對著她這個表妹,他也會時刻拿捏著分寸,從不越矩。
這樣的人,給他當妹妹倒是挺好的,她還是喜歡開朗熱情一些的。
何清棠的夢想,是成為尹將軍那樣的女子。
先生曾告訴她,一個人最高的成就並不在於他在文學上的造詣,而在於他自我價值的實現。
先生在文學程度上的造詣已然登峰造極,他卻說這還不是最高的成就。
「什麼是實現自我價值呢?」
彼時十四歲的她不是很懂。先生卻並未回答,而是反問她:「阿棠將來想做什麼?」
她思考了很久,說:「我喜歡箭術,將來想成為一名武場教頭。」
這話說完她就後悔了。武人是何等粗鄙之人,她竟敢在先生這樣的當世名儒面前提這個。思及此,她不由得有些臉紅,補充道:「若是可以,我還想隨太子殿下征戰北梁,捍衛國土。」
「都是很不錯的想法。」
出乎意料的,先生並沒有覺得被冒犯到,反而笑眯眯地望著她,「成為教頭也好,遠征北梁也罷,都可以成為阿棠實現自我價值的目標。」
「而且,殿下是我的第一個學生,他在才學上雖不算突出,於謀略上卻獨有一道,」他摸了摸她的頭,「阿棠將來若做了將軍,一定會是他最好的副手。」
她有些不信,「女子也能當將軍嗎?」
「當然能。」
先生告訴她,咸南王朝的歷史上曾出過一位女將軍,名叫尹眉。她曾隨宣平王多次出生入死,馳騁疆場,守衛了咸南的北境。
關於這位尹將軍的故事她聽得十分入神,聽完後當即表示將來也要成為尹將軍這樣的英雄。
先生對此自然也是支持的態度。似乎無論她將來做什麼,在先生這裡都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不知是否是因為她是先生唯一女學子的緣故,先生對她向來是格外寬和的,她也是打心眼裡敬愛這個師長。
「阿棠,今日表現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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