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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1:39:36 作者: 舍念念
    可是就在這個連老百姓自己也不相信有人會刺殺領導人的年代裡,有人試圖在麥芒上跳一支芭蕾。

    唐堯前前後後視察地形,在黃昏,在黎明,在每一個時間點上,在每一個領導可能出現的角度上都視察,排除了一切不穩定因素。連跟指定的那幾家農民的家裡都是鷹一樣的視察過,他甚至壓根就沒想到被指定的那個和領導握手說話的皮膚黝黑矮小老實的農民會生事兒。

    那甚至是個連話都說不完整的老頭,世代住在那裡,被指定和領導說話要上鏡頭的那些人事先是要經過考察的,唐堯一個個看過去,沒看出任何問題。

    可是陡然生起的巨變讓一切都像是電影裡出現的一樣。無數雙眼睛是盯著周圍的環境的,鎖定著一個個的可疑人物,領導的笑容很親切,群眾的反應也很好,一切都很完美。唐堯站在距離領導一步之外想著終於快要結束了。

    誰會想到一個沾了無數汗水的汗衫袖子裡會滑出一把最新式的袖珍手槍?誰能想到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的老農會開槍?就那麼一瞬間,距離那麼近,唐堯長了一雙鷹眼可是沒有老鷹的翅膀,一步跨過去,堪堪挨了兩槍,唐堯和開槍的老農一起倒下去,隨行的所有人在一瞬間的不敢置信之後都有了動作。

    受驚的領導自然是被簇擁上了車,唐堯被底下的人迅速抬起進車裡,所有原來看不見的安全人員這會兒全都處於戒備狀態,隨後,一行人迅速回京,唐堯被送進這座白色小樓,在昨天夜裡。至於後面怎樣的一系列調查,唐堯不能參加,他中了兩槍,一槍中腹部胃下,一槍進十肋下,擦脾臟而過,大出血,一分鐘之內近於休克。

    唐珏明略過所有診斷,最後只看見幾個字,然後就是長久的沉默。竇蕘不知道唐堯受了怎樣重的傷,她只是看著這個男人臉色蒼白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看見這人身上的所有管子,看見腹腔里抽出來的成袋成袋的血水,感覺自己的後背越來越涼。

    護士進來了,護士又出去了,唐夫人進來了,隱約說了幾句話又出去了,竇蕘只是安靜的坐著,什麼都聽不進去,像是和平日裡安靜看書的一樣,安靜的坐著,眼睛直直盯著唐堯。

    唐堯是一本書,她看了好幾年了,也沒有看完,這會兒就這麼靜靜看著,挺好,挺好。

    竇蕘來的時候,唐堯剛從手術室出來,長達十多個小時的手術後送進ICU,這會兒還在安靜的睡著。

    等到太陽從東面挪到西面的時候竇蕘還在安靜的坐著,姿勢都沒有變。

    中途唐夫人端了東西讓竇蕘吃,小姑娘很聽話的吃光了端來的東西,然後就安靜的守著,看的人就止不住的心酸。小小的一個姑娘,肩膀窄窄的就要頂住她的天,不哭也不鬧,就只是安靜的守候著,唐夫人想,哪怕你哭哭也是好的啊,可是豆兒就不哭,姿勢都不變的安靜。

    夜晚很快來臨,竇蕘兩隻眼睛直直看著床上睡著的人,等到看見昏迷中的男人稍微動了動頭之後她的眼睛也跟著動了動。

    小小聲的叫了一聲「唐堯,你醒了麼?」

    躺著的人依舊輕微動了一下頭,於是竇蕘知道唐堯連甚至都沒有清醒,這是術後的反應。

    周圍很安靜,雪白的牆壁和滴滴作響的機器還有咕咚咚作響的氧氣瓶是這屋裡的唯一聲響,竇蕘坐了很長時間之後終於有了聲音。

    興許是坐的時間太長了,竇蕘的聲音聽起來都有點飄渺。

    「你知道麼,我認識你有十幾年了呢。」竇蕘在微笑,像是給孩子講床頭故事一樣她起了個頭,只是呼吸略顯急促,因為唐堯這麼長時間一直未醒。

    「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就笑的很漂亮,我當時就想,你怎麼能笑得那麼好看。」

    竇蕘第一次看見唐堯的時候,就是看見董慶峰書房裡的他的照片,當時竇蕘還是個恆牙剛長完的小姑娘,那個時候的小姑娘有好幾年都未曾出過九道彎胡同的那個小院兒,那是孩子第一次回董慶峰那裡。

    從某種角度來說,竇蕘其實是早熟的,那是有危機感的人才會有的早熟,竇蕘渴望有家人,雖然她知道她是有家人的,可是家人曾經拋棄過她一次不是麼。

    所以那個時候的小竇蕘極為珍惜當時她擁有的生活,認真近乎於刻苦的學著該學的東西,然後在父親兄長跟前乖巧的不能再乖巧,她只是碰巧看見唐堯,然後小竇蕘第一次跟董慶峰提了要求,能不能她多回家幾次。

    因了唐珏明近乎於挾持自己女兒的一樣領養了竇蕘,董慶峰在這個角度其實和唐家是敵人,那個時候董慶峰密切關注著唐家的一切動向,包括唐堯,因為他知道唐堯就是以後第二個唐珏明,所以,董慶峰書房裡才有了那麼多唐堯的資料。

    小小的竇蕘就在那幾年裡,在爹爹不知道的情況下,在唐堯不知道的情況下,默默的看著一個二十啷噹歲的少年一路呼嘯過了近十年。

    小小的姑娘的心路吶,現在說起來簡直能寫成一首詩,隔著紙張,看著另一個少年那麼燦爛的笑在這個世界上。

    小小的人多麼羨慕,又是多麼傷心吶,你怎麼活的那樣燦爛,我卻只能默默的看著你,然傷心也就是那麼一下下,然後就是全然的羨慕,然後就是高興,羨慕人家活得那樣光亮,也高興這樣的少年一直笑得那樣開心。

    雖然也是經歷了那麼辛苦的訓練,雖然也有和種種險惡環境對峙的紙張,可是小小姑娘也會經歷那些,小小姑娘想著終於她們有相同的地方了,看著另一個少年意氣風發那樣肆意,小小姑娘也為人家高興。

    那個時候小竇蕘在爹爹書房裡一窩就是一個下午,看著想著,興許那個時候小小人還不知道喜歡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喜歡已經刻進了骨子裡。

    直至少年變成青年,直至姑娘花骨朵兒微微綻開能聞到幽香,直至青年和姑娘碰面,那個時候姑娘已經默默看著青年多少年了啊。

    「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你不知道當時我心跳的有多快。」竇蕘輕聲說話,女孩兒的大眼睛水波一般的畫出了一個波紋,顫顫的漣漪從眼睛擴大到心裡。

    「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那天。」

    ☆、76

    有多高興,看著一直只能在紙上看見的人那麼鮮活的在自己跟前出現,豆豆兒頭一回知道唐堯比她想像的還好看百倍。

    小小的姑娘是天上落下來的,她不知道凡間的俗事是怎樣進行的,所以她不知道人和人要接觸必須要從語言開始,可是語言卻是她最最不擅長的一個,她習慣了沉默,習慣了看著別人說話,習慣了看書上的百態人生,因而她只是做著原來的沒看見唐堯之前的她。

    「你那麼對我朋友,雖然我知道那不是你真正的樣子,可是我還是生氣,生氣且傷心。」

    小小的姑娘很難理解外面的世界其實,看著浪蕩橫行的花公子敷衍人生一樣的過活著,即便是為了任務,可是還是傷心,不該是這樣兒的,不該是這樣兒的。

    「悄悄跟你說哦,看見你之後,有好幾個晚上我都睡不著了呢。」像個好不容易逮著一個大秘密的孩子跟大人告密一樣,安靜坐在床邊兒上的姑娘稚氣的說話,像是躺著的人含笑在聽自己告密一樣。

    唐堯仍舊在沉睡著,只是時不時身體會輕微的動,做完手術後的傷口很疼,這個男人在昏迷中都被疼痛干擾著,可是他也就是動動身體而已,不知道今夜他的姑娘頭一次開口說這麼多話,跟他絮絮叨叨的刨出女兒家藏了經久的秘密。

    「有一段時間,我可討厭你了,你怎麼那麼壞,跟我看到的你都不一樣。」糯糯的聲音繼續。

    唐堯初初招惹豆豆兒的那幾次,小人那麼失望,失望但是也歡喜,不知道和人家如何說話,只是看著這個男人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

    「你還偷看我洗澡,壞人。」時至今日,小姑娘的詞語依舊貧乏,罵人也就只是壞人而已,殘存的獨屬於黃土高原那句罵人的話是再也沒有出現過,那是小姑娘還殘存的六歲之前的記憶,那個時候她只知道這句話大抵是罵人的,她還不知道那樣的一句話不適合小姑娘說,等後來偶爾看一本各地方言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說出了那樣粗俗的話,臉蛋燒了好些天。

    竇蕘那個時候偶爾露出來的不屬於這地兒的字眼,這再再說明小小的女娃娃長了那麼大,經歷比一般的同齡人是不同的。

    直至唐堯壞痞子一般的搬進來,直至人家爹爹出現,唐堯都不知道其實小閨女是知道男女之別的,怎麼能不知道,才多點兒大的時候就知道戀慕少年的笑容,小姑娘怎麼會不知道男人女人是不同的。

    豆兒是那麼聰明的孩子,看著這個男人一步步的占領著自己的地方,看著男人的睡衣和自己的睡衣放在一起,睡覺的時候感覺男人長腿圈著自己的身子,竊喜且不安。

    「你都不知道,我怕我那麼輕易的讓你睡在我床上會嚇到你。」所以她佯裝不願意讓人家睡自己的床,所以她十二分不願意的讓這人進了自己的小院兒。

    「其實我是高興的,你不在的時候我連打坐都笑,都嚇著**了呢。」摸了摸男人的嘴唇,豆豆兒笑著說。

    室內依舊很安靜,依舊只有小姑娘的聲音。

    「你都不知道我知道高唐就是你,你還說你幫我找他,你怎麼這麼粗心呢,後來我再沒有提起高唐你都沒問我。」

    那個時候唐堯實在柴毅然的隊裡受訓練的,訓練各種處理人的手法,這是塑造心理的一個經過,畢竟以後若是有大的流血事件,殺人是必不可少的。所以那個時候男人身上經常會有血腥氣,那個時候唐堯出去就是殺人。在經歷過某個過程之後的唐堯已經不怕殺人了,可是忽然有一天他就怕了,抱著媽媽剎那間脆弱的一塌糊塗的男人很怕,因為他有了豆豆兒,他的豆豆兒那麼乾淨,怎麼能承受的了他的手上沾過那麼多的血。所以有一段時間,他怕見到那雙乾淨的大眼睛。何謂堯,高者耳,唐堯,倒過來便是堯唐,堯為高,那個時候唐堯在隊裡的名稱便為高唐,豆兒一眼就知道那麼多的核彈裝束蒙面的高大男子照片就是唐堯的。

    「爹爹不願意我們在一起,你也不願意我和他們在一起,可是那是我爹爹,那是哥哥,我是女兒,是妹妹,他們傷心或者你傷心,我都不願意,可是如果可能,我們的時間還長著呢,我怎麼能看著他們傷心。你都不知道我的為難,你比我還孩子氣,就只知道你傷心,你都不知道我看著你落寞也是傷心的。」埋怨著,坐著的姑娘希望下一瞬男人睜開眼說「胡說。」可是停頓了好長時間之後,男人還是沒有睜眼,小姑娘眼眶通紅,吸了吸鼻子說「你都十幾天沒看我了,你都不想我。」帶著哭音兒嬌嗔,男人依舊沒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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