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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1:39:36 作者: 舍念念
還說要找高唐,騙子,騙過了所有人。
兩隻拳頭攥得緊緊的,唐堯的呼吸粗重,他恨得要發狂,可是他更恨自己,為什麼發現不對的時候沒去查查,為什麼不早點發現這一切。一個男人還是一個唐堯這樣兒的男人,突然發現自己無力的到四肢動彈不能的地步,這是怎樣的痛。
「為什麼是她?」這話出來連唐堯都知道可笑了,有那麼多理由可以是竇蕘,董家不能見人的女兒,出現在唐珏明尋找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兒的時間裡。恰恰好的和父母不能相認,恰恰好的能拿來被威脅董家,恰恰好的能從小開始教養,一切都是恰恰好,所以,非了竇蕘。
很突然的站起來,帶著一股狠勁兒往出走的時候唐珏明出聲了「你姓唐,你是我的兒子,所以不要去找毅然。」
唐堯的肩膀忽然就塌了,他是唐家的兒子,他是他父親的兒子,所以他不能找柴毅然去安排出兵找回他的小人,順遂的人生第一次出現絕望,唐堯瞬間就生了鬍子。
「我不去找他。」這個他,是他?還是她?不很能分辨的清楚,唐堯出去了,知道真相後慢慢走了出去,書房門關上不久,門外響起唐夫人的痛叫聲。
父子兩說話的時間不短,中間更是有停頓,因為唐堯的情緒極度不穩定,書房一直黑暗,一出門便是燈光,唐堯眯了一下眼睛,然後循著光源看去,像是希冀發生什麼一樣。
一米九的男孩子,之前還是男孩子,還是輕狂的打扮,還是皮褲襯衫,還是染了色的頭髮,可是這會兒,髮絲凌亂,兩眼通紅,臉上血色全無,下巴臉周黑壓壓的一層,再也不見輕狂,再也不見意氣風發,再也不見那麼慡朗的呲著白牙笑。只是帶著希望然後轉為無望的垂下了眼睛。
客廳里唐夫人被開門聲驚醒了,抬眼望去,然後瞬間大驚,怎麼了,他的兒子怎麼了,怎麼連永遠開挺的肩膀也是耷拉著的。
「妞妞……」擔心的叫了一聲,唐堯緩緩對他媽媽笑了一下。
忽然之間踉蹌了半分,唐堯覺得燈光過分的亮了,舉步想要下樓去,才抬腳,天旋地轉。
「兒子!!」
剛出書房門的唐堯堪堪站在樓梯口,抬腿的時候跟他媽媽很像哭的笑了一下,然後轟然倒地,順著樓梯從二樓滾到客廳。
那麼高壯的男人,從二樓滾到一樓,待停下的時候,唐夫人淚眼朦朧的撲過去,模糊看見她那個英俊漂亮的不像話的兒子叫了一聲「豆兒」還帶笑的眼睛勉力睜了幾分,然後便被頭上成幾股流出來的血蓋住了眼睛。唐夫人哀叫,「兒子……」想要伸手擦了那流不完的鮮紅,卻是越擦越多。
唐珏明已經出來了,兩三步跨下樓探看了一下情形,對上妻子的眼神時低了頭。
☆、53章
唐堯傷的不重,額頭被碰出了大洞,身體多處被擦傷,沒有傷筋也沒有斷骨,只是腦袋破了個洞而已。可是所有人覺得唐堯傷及五臟六腑了,甚至一度唐夫人覺得自己兒子可能傷到腦子了,因為這幾天兒子異常的沉默。
白色的繃帶繞額頭纏繞了一圈兒,深綠色的病服給人的錯覺就是病人清瘦了很多。這會兒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男人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的神情淡淡的,只是從側面看去,這個男人漂亮的驚人。硬朗的線條,直挺的鼻子,深深餡下去的眼窩和高聳的眉骨,再加上墨色的眉毛入鬢,畫像上的假人一般,有那麼些個的不真實。
門被推開的時候唐堯轉回頭了,看見進來的人唐堯眼睛一下子亮了,以不符合病人的身份跳下床,身手敏捷的豹子一般。
柴毅然硬著頭皮剛進了病房,只感覺身體被唐堯帶起的風吹的一涼,然後脖子就被卡住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唐堯問這話的時候很冷靜,冷靜的就像是這一幕上演了很多遍一樣。就跟電影裡演的所有最最頂尖的殺手一般,那些高手殺人的時候,問話的當兒總是沒有表情的一樣,唐堯這會兒卡著人家的脖子,語調沒有起伏的問了一句。
唐堯比柴毅然高了幾公分,目光是從上到下射出去的,鷹一般的緊盯著,從上到下的眼神本就是極具威脅性的,柴毅然毫不懷疑這會兒的唐堯是真的想掐死他。
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唐堯,柴毅然能說什麼?他知道竇蕘被送去王家,也只是最後時刻知道的罷了。他是接到作戰命令的時候知道的,那個時候竇蕘成那步關鍵的棋子已成定居,況且他是那麼知道唐堯為人的。若是他告訴了唐堯,大鬧訂婚現場,毀了唐珏明所有計劃的事兒他肯定能幹的出來。
這事兒不是一個人的事兒,不是小情小愛的事兒了已經,這事兒關係著國家,關係著成千上萬個家庭的安危,倘若這個時候國家進行內戰,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即便能預想到唐堯的震怒,可是理智還是讓柴毅然沒有告訴唐堯。
所以柴毅然安靜的讓唐堯卡著自己的脖子。
在那兩隻安靜的眼睛裡,唐堯看見自己的影子,明亮亮的眼睛裡,他的臉清晰的像個小電影的形象,隔著那麼多的各種眼膜,唐堯和自己的影子對視。過了良久,終於鬆手了,鬆手的時候唐堯後退了一步,轉身掄圓了胳膊鼓足了氣,像是全身的力氣都用在這一個動作上,然後,一胳膊掃掉了床柜上的所有東西。
嚏哩嘡啷的亂響中,就跟所有被寵壞的孩子藉由損壞東西撒氣一樣,唐堯站在一地的殘渣中急促的喘著氣,眼角發紅,兩手成拳,只是後背有些佝僂。
已經是黃昏的時候了,京里是真的進入冬天了,剛入冬不久,氣溫就驟然降了下來。太陽也是白光光的沒有溫度,早早的躲到視野看不見的地方,冷空氣肆無忌憚的冒了頭。大開的窗戶一股一股的往進吹冷風,唐堯光腳站在地上,背對著柴毅然大喘氣,柴毅然忽然就有些心酸了。
唐堯是什麼樣的人?前近三十年裡,這個男人從來沒有這麼無力過。不管什麼事兒,他的人生都是順遂的。被扔進無人區的時候他是茫然的,可是那個時候的唐堯是有鬥志的,和禿鷲搶腐肉吃的唐堯眼睛裡的光就像是野獸。第一次殺人的唐堯驚懼不安,可是睡一覺起來就又是慡朗的大笑,像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哥一樣,快快活活的舒坦著。儘管有些花里胡哨,可是內里永遠像是彈性絕好的韌鋼一樣,有彈性,但是折不斷。
別人只看見這人天天在聲色場合的種種,可是不知道這人在聲色場合里也是帶著任務的,即便是在喝酒,可是他的眼睛永遠是清明的。唐家的子孫不好當,那個位置是你要接受的,但是上一代的那個人絕對不會把家國家族的未來交到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人手裡。柴毅然受過這世界上最嚴苛的軍事訓練,可是唐堯受過的豈止是軍事訓練這一個項目。心理,生理,唐堯從身到心都是被鍛造過的,甚至連情感的收放都是受過訓練的。曾經那麼多的時間裡,他陪著傷痕累累的二妞一起走過,親眼見著一個孩子怎麼變成一個接班人,親眼看著那麼多的時間裡這個男人的種種,然而今天,柴毅然忽然覺得心酸了,為了自己陪著一起長大的這麼一個複雜又單純的孩子傷心。
他甚至沒有談過一場戀愛在這之前,他沒有時間,他也不敢。他責任心強,他怕耽誤了別個女孩兒的一生,他怕萬一他沒有控制好時局死在那個位置上,保不齊什麼時候就讓妻子守了寡,所以他不會輕易的招惹女人。受各種訓練占他生活的大半兒,但是除了這一大半兒,剩下的小部分的生活他是幸福的。所有人都愛他,家裡的老人和小孩兒都喜歡他,唐家是他見過最和睦的家庭,唐珏明從來不會把工作上的事兒帶到家裡,所以唐堯生活在一個滿是愛的世界裡。一個大面兒是黑暗,一小面是光明,卻是光明里的孩子占了他心性的大半兒。人家說所有幸福家庭教養出的孩子是一樣的,唐堯和那一類的孩子一樣,愛玩兒,愛鬧,喜歡美的東西,性子跳脫,黑暗裡的那個唐堯需要極盡低調,而光明里的這個孩子卻是極度張揚。穿最張揚的衣服,開最張揚的車,玩兒最張揚的東西,說最張揚的話,開開心心的肆意,看著像是經過無數人的花花公子甚至只經歷了一個女人。
是的,孩子就只有一個女人迄今為止。
柴毅然口裡一直把唐堯叫做孩子,可能唐堯心理成熟度的測試數據比他還好,但是他還是這麼叫唐堯,孩子,孩子,這個男孩子一點兒都不複雜,孩子一樣的,接受自己的責任,然後受了所有的苦慢慢成長。在某個方面已經足夠優秀,可是某些方面他還是孩子一樣兒,正直,聰明,良善,承諾了的東西一定要辦到,看多了黑暗裡的東西,難得的還有一些很多成人已經不存在的東西。即便和家世和很多因素有關,唐堯終是有那許多孩子的特質在裡面。所以柴毅然的眼裡,這個比自己還高的近三十歲的男人一直是個孩子。
這會兒,孩子遇上了從來沒有碰上過的事兒,難為成這樣,傷心成這樣,他能怎麼辦?
這一輩子沒遇上這樣的事兒,沒人可以給他經驗,頭一次動心也沒人會給他指點,這會兒又是這樣的無助彷徨,他能做點什麼?
柴毅然很希望這個時候他可以幫幫唐堯,可是他不知道該做什麼,只是上前一步,攬了攬背對著自己的人,然後兩個人沉靜了很長時間。
「你說竇蕘還活著麼?」
或許是人的體溫有特殊的療效,唐堯說了句話,像是在找尋一個心理的支撐一樣看了柴毅然一眼,無助的把自己全部的希望放在別人的一句話上,這樣的唐堯陌生的讓柴毅然紅了眼睛。
「嗯,竇蕘出事兒的話我們這裡有顯示的,她身上有生物信號。」
於是唐堯徹底的沉默了,自己坐在床邊上,天快黑了,後背上一股股的冷風吹著,室內也一點點的暗下來,沒有人開燈。
柴毅然也沒有去開燈,也沒有去關窗戶,只是找了個位置坐下來陪著唐堯一起。
不知道唐堯在想什麼,一件單薄的病服被風吹的貼在身上,長長久久的沉默之後,待室內全部暗下去,微啞的聲音響了「給我一根煙。」
柴毅然沒說話,從口袋裡拿出根煙遞給唐堯,然後看著唐堯打火猛吸了一口,被嗆得猛烈咳嗽的時候他也點燃了一根。
唐堯從來不抽菸,抽菸對呼吸機能的損害太大了,對視力也有損害,所以唐堯不能吸菸,他戰戰兢兢的把身體保護好,想著以後萬一坐到主事的那個位置上別輕易的丟了性命讓家人傷心。所以沒人見過唐小爺嘴上的煙著過火,這會兒終是被點燃了,然後吸了一口,被嗆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