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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1:35:14 作者: 暖灰
芮睿去客廳繞了圈,拿起片子看了又看,試圖找出一點是良性的鐵證,卻一無所獲。
就算是良性的,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有可能變化。如果保守治療,像司佑這種年輕強壯的成年男性不僅效果差,副作用也會很大,而他的倒下完全有可能只在一瞬間。
最重要的,就像司佑說的,一切都已經脫離了他的控制。
芮睿捏緊了雙手,緊咬著嘴唇,一時之間陷入了迷茫中。
司佑要死了,在或長或短的時間內,這個認知令他有些困惑。
他從未想過司佑會死在他前面,無論是精神狀態還是身體健康,他都低於司佑。更何況,也許在疾病或者老死之前,他就會因為干一些蠢事而送掉性命。
司佑要死了,而司佑對他芮睿來說算什麽呢?
愛人?傭人?情人?朋友?青梅竹馬?鄰居?
他說不清。
芮睿一直自認是個頭腦清晰的人,他有著明確的目標,並且會在尋找到合適的進發路線前克制自己。他是個成熟而聰明的成年男人,怎麽會因為一個人的逝去而驚慌失措呢?
事實擺在眼前,看完片子的那一刻,他坐在那裡,卻驚慌得像是坐在摩天高樓的邊緣,腳下就是無底深淵,只要往前一步,就萬劫不復,而一直環繞在他腰上,把他牢牢定在樓邊的強壯手臂卻消失了。
冷靜一點,芮睿,冷靜的想一想,如果沒了司佑,你的生活會有什麽改變?
第10章 不幸的幸運(完)
芮睿走去了臥室,站在床邊,看著蜷縮在被子裡「朋友」熟睡的臉。他附下身去,輕輕拂開司佑額前的碎發,看著那緊閉的雙眼和皺起的眉頭。
司佑微微張著嘴,睡得像個孩子,緊張的姿勢和不時在眼皮下轉動的眼珠卻顯示他睡得並不安穩。
想像一下,如果這是死的司佑,會怎樣?
在最初的靜默之後,芮睿的心猛然被一陣劇烈的震盪擊中,這個撞擊猶如有形般,撞得他踉蹌了一步,差點沒跪倒在床邊。他退後一步,努力平復急促不規律的呼吸,好一會兒後,他湊過去,把顫抖的手指放在司佑的鼻孔下,感受到手指尖上濕潤的氣息後,他的呼吸才終於恢復了正常。
他走到客廳,在那裡繞著圈走動,像一隻被關在籠子中焦躁的受傷野獸。
鄰居的狗突然叫了起來,他想也不想就衝過去用力踹了牆一腳,暴怒的咆哮:「再讓我聽見狗叫,我就把你的狗吊起來烤了吃!」
更大的狗叫聲傳來,夾雜著主人的呵斥。
芮睿原地轉了個圈,他知道自己已經完全失控了,但他沒辦法抑制情緒。
門被敲響了,他深呼吸好幾下,拼命壓抑好內心莫名的憤怒,裝出一付平靜的表情開了門。
「你沒事吧?」鄰居和司佑關係不錯,也認識芮睿,見他來開門,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我聽見好大聲音……」
「小佑喝多了,不好意思。」
芮睿覺得再過一秒他就會撲過去掐著鄰居的脖子,把這個死胖子拖進來,洗刷乾淨以後找個可以造成最大痛感的方式烹煮這頭肥豬。
衝動的欲望在瘋狂地洗刷著他的理智。
逐漸的,他笑不出來了,盯著胖鄰居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
胖鄰居敏銳地察覺出了問題,說了兩句客套話就溜回屋去,避免了一樁慘案的發生。
芮睿退後一步,用力關上門,把額頭靠在門板背面喘了好一會兒。
已經許久沒有的衝動百倍千倍的返了回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能用極大的意志力平息那狂怒混亂的心情。
他慢吞吞地下樓,想要回去,卻愕然發現沒車開。頓時,漲潮般的暴怒再度返回,他明白這暴怒的根源,卻不明白為什麽會在多年後這麽突然的捲土重來。
是因為司佑嗎?是因為司佑要死了?
於是,我把司佑當作鎮定劑嗎?
那個懦弱、無能、重感情,還懷有不切實際正義感的男人卻偏偏是我維持正常理智的砝碼!?
無處發泄的他對著花壇狠狠踢了一腳,當痛苦湧上頭頂,他終於平靜了下來。
青春期的他曾經用過這種手段,大腿上現在還留著疤痕。當時的司佑就是從這上面發現了端倪,進爾阻止了他。
「你想劃就劃我!」
「你以為我不敢!?」
芮睿表情猙獰地手起刀落,雖然不能說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但離大腿主動脈也只差一點點。
那件事以倆人打架為理由糊弄了過去,幸好司佑當時已經上了警校,不然很有可能因為腿上的疤痕而落選。
芮睿慢慢走回司佑的房子,他一直有這裡的鑰匙,卻沒有多大興趣來。偶爾來幾次,也只是因為公事或者禮貌的祝福。
他們之間這種扭曲又和諧的關係持續了這麽久,久到芮睿當作空氣般習慣了。
坐在劣質皮沙發上,芮睿仔細考慮著──即使現在,他也不認為自己愛上司佑了。
認真想來,他根本不知道什麽叫愛,他沒有這種感覺。他有性衝動,有憤怒,有煩惱,但是不會愛。他能夠理智地去愛護某個人,給予那人想要的,讓那人高興,比如父母,但是,他知道這不是愛。
準確定義上的愛是一種自我犧牲的衝動,獲取又付出,貪婪卻又自抑。愛是矛盾而複雜的,也許這就是他無法體會的原因,扭曲的性格障礙使得他只有黑暗的一面,光明的那一面是他順從理智和社會製造出來的,不是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