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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1:31:36 作者: 銀河九天
    曾毅就緩緩抽出老人家的手腕,道:「我再為你把把脈,複診一下吧。」

    老人家緩緩頷首,朝站在旁邊的翟老開著玩笑,道:「酸辣湯同志要是開一家粥湯鋪,我想生意一定會很好,這賣的都是不是一般的粥湯啊!」

    翟老哈哈笑著,道:「是啊,這小子的醫術不咋地,不過煮粥熬湯還算有一手。」

    「豈止是有一手,曾大夫的粥湯簡直比得上靈丹妙藥嘛!」大公子也附和了一句,老人家昨天還處於痛苦萬分的狀態,隨時都可能危及生命,今天卻有精神來開大夫的玩笑,這是好現象啊!

    曾毅三指按上老人家的手腕,苦笑道:「如果讓我選,我寧願所有人都不喝我的粥湯。」

    除了老人家,翟老和大公子都是放聲大笑,笑完了,就在旁邊等著曾毅的複診結果,老人家沒笑,是因為身體太乏了。

    兩分鐘後,曾毅診完了脈,站起身道:「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只是久病纏身,導致身體和精神都有些虛弱。我再換個方子,還是和江米煮成粥一起服用,堅持幾天,相信會收到一些效果的,另外就是注意多休息,這時候千萬不能操勞。」

    只是這一會的工夫,老人家已經疲態盡顯,他道:「你是大夫,就聽你的!」

    曾毅看出了老人家是在強打精神,便道:「那我就不打攪老人家您休息了,我去再把方子斟酌一下!」

    老人家看了一眼大公子,有所示意,然後就緩緩合上眼皮,他實在是太睏乏了。

    大公子給老人家蓋好毯子,然後就請曾毅和翟老又進了昨晚的那間小書房,這一次翟老和大公子都沒有昨天那樣煎熬了,而是坐在那裡,慢慢地等著曾毅在斟酌方子。

    第二個方子,曾毅依舊採用了老參,只是分量減了一些,然後又加入了其它幾味藥,不過這些藥也是屬於既可以充當食材、又可以藥用,而且具有很好滋補效果的,治療的思路非常明確,還是堅持以食療為主。

    開好方子,寫好服用方法,大公子讓人拿走方子去做準備了,按照規定,在抓藥之前,方子肯定還是要再經過審核的。

    之後的幾天,曾毅再沒有變過方子,老人家的情況日漸好轉,在身體恢復力氣之後,就開始下地活動了,翟老這幾天更是沒少夸曾毅。

    什麼都好,唯獨曾毅無法離開這座小院,也無法跟外界取得聯繫,很可能在老人家徹底痊癒之前,曾毅都不能從這裡離開,這讓曾毅有些焦慮,特種鋼材的事情敲定了,王曦那邊隨時都可能到豐慶縣來找自己商談具體的細節,可自己卻被困在這裡,只希望事情不要再出什麼變故。

    這一天,翟老上樓去陪老人家聊天,曾毅坐在樓下的房間裡看書打發時間,外面突然傳來車子的聲音,曾毅透過窗子看去,驚訝發現竟是黨校的校長嚴旭東同志來了。

    在大公子的陪同下,嚴旭東走進了房間,估計是上二樓看望老人家去了。

    過了半個小時的樣子,有人來敲開曾毅的房門,道:「曾大夫,請你上樓一趟。」

    曾毅往外看了一眼,發現嚴旭東的車子還停在那裡,心裡不禁有些納悶,這時候讓自己上去幹什麼啊!

    第七零八章 鼓槌

    上到二樓,工作人員沒有領曾毅進之前的那間小書房,也沒有領他去老人家的病房,而是直接到了二樓的最裡間。這裡是老人家的書房兼辦公室,平時老人看書、審閱材料,以及做出的各項重大決議,有很多都是在這間書房裡完成的。曾毅到這裡好幾天了,但都沒有機會進入這裡。

    工作人員上前敲了敲門,聽到裡面傳來「請進」的聲音,便朝曾毅一抬手,示意曾毅自己去推門。

    曾毅吸了口氣,抓住門把手輕輕一扭,門就被推開了,隨著門的打開,曾毅看清楚了裡面的情形。

    房間裡有一股淡淡的煙糙味道,老人家坐在最靠窗戶的一張老沙發里,手裡夾著的是他最喜歡的那種特製加長香菸,今天老人家的氣色看起來非常好,說話的時候,夾著煙的手還不時有力揮動,完全看不出是剛剛經歷過重病的折磨。

    嚴旭東坐在距離老人家有一米遠的地方,身子向老人家的方向探傾著,臉上掛著矜持的笑容,不時頷首,似乎是在贊同老人家的某些說法,也像是在聆聽良訓。

    「老人家好!」曾毅就向老人家打了招呼,然後站在那裡等著下文。

    老人家稍微停了一下自己的話頭,道:「酸辣湯小同志到了,好,坐吧!」

    曾毅沒有著急找地方坐,而是又看向嚴旭東,道:「嚴校長好。」

    嚴旭東微微頷首,目光十分柔和,但也沒有跟曾毅講什麼多餘的話,只是從他一閃而過的訝異表情看,他似乎對在這裡看到曾毅是有些意外的。

    打完招呼,曾毅就找了個最靠近門的位置輕輕坐下,他今天的坐姿反而跟翟老有些相似,雙腿分開,兩手按在膝蓋上,腰板挺得筆直,標準的軍人坐相。說實話,曾毅對老人家突然把自己叫上來,心裡是十分困惑的,眼前這兩位都是國內政壇屈指可數的大人物,談論的也都是軍國大事,這跟自己並沒有多大的關係。

    只是坐下一抬頭,曾毅就楞在了那裡,他坐下的位置,剛好能看到老人家的書桌,在書桌後面的牆壁上,此時端端正正掛著一幅字,上面八個大字:「工於謀國,拙於謀身」,下面是兩行小字:「願以深心奉塵剎,不予自身求利益」。

    這幅字曾毅當然認識,因為這幅字就是他書寫的,當時被喬文德喬老收藏,說是要送給老人家當作壽禮,可惜老人家去年的壽宴取消了,曾毅一直以為這幅字還在喬老手中呢,沒想到已經被送給了老人家,而且被老人家掛在了書房裡面。

    這……這怎麼可能呢?

    曾毅一時都有些無法接受,老人家竟然會把自己寫的這幅字掛在書房,雖然眼前是直見,但曾毅卻覺得跟做夢死的,這不太可能啊。

    「剛才講到哪裡?」老人家似乎是完全沒有看到曾毅的驚詫,他微微一側臉,去問嚴旭東自己剛才暫時終止的話題到哪了。

    嚴旭東的身子再次往前一傾,道:「講到張居正為什麼要改革……」

    老人家微微頷首,然後不經心地問道:「那你說說,他為什麼要改革?」

    嚴旭東想了想,道:「『在其位,謀其政』,對於這位大明宰輔來說,是選擇摸著石頭過河,還是選擇靜靜地等著大水漫到脖子,是他無法迴避的一個抉擇,更是他從政濟民的夙願。」

    老人家對嚴旭東的回答沒有做任何評判,而是突然轉向曾毅,道:「酸辣湯同志,也說說你的看法嘛!」

    「啊……」

    曾毅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覺,主要是因為他的心神還完全在那副字上面,對於老人家和嚴旭東到底在談什麼,他並沒有聽清楚。

    嚴旭東就朝老人家面前的桌上指了指,道:「你說說看,張居正為什麼要選擇改革?」在老人家的面前,別人專心致志,尚且唯恐漏聽了一個字,而這個曾毅竟然走神了,嚴旭東對於曾毅的表現和反應有些失望。

    曾毅這才看到,在老人家和嚴旭東中間的一張小桌上,擺了一本厚厚的《張居正傳》,書上面還放著一盒點菸用的火柴,這讓曾毅更是吃驚,原來剛才老人家和嚴旭東竟然是在討論張居正。

    吃驚歸吃驚,意外歸意外,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讓曾毅去吃驚和意外了,也無法讓他去細細琢磨老人家問這個問題的內中原因了,他必須馬上做出一個回答。

    匆忙之間,曾毅突然靈光乍現,他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經地道:「不改革,只能是死路一條。」

    這個回答妙啊!嚴旭東心裡暗自讚賞,這句話可是老人家經常講的一句話,這曾毅在猝不及防之下,能想到用這句話來作答案,也算是有些急智了,想必老人家會很滿意的。

    老人家聽了曾毅的這個回答,露出些許讚賞的目光,然後伸出手,拿起自己面前的那本《張居正傳》,道:「聽喬文德講,他送給我的這幅字是你寫的,字我很喜歡,也收下了,我這裡沒什麼好東西,這本《張居正傳》就回贈於你,你我一起共勉嘛。」

    曾毅更是吃驚,老人家今天找自己過來,不會就是為送這本書吧,他驚詫之餘,也連忙起身,過去準備接那本書,老人家給的東西,不能不收的。

    嚴旭東的目光看著曾毅,對於曾毅得到的這份回贈禮品,他還是有幾分羨慕的,這本書雖然不怎麼貴重,但意義很不同,因為裡面有老人家的親筆評點,這曾毅的運氣何其好啊!

    老人家把書放到曾毅的手裡,沒等曾毅開口,突然臉色變得極其嚴肅,道:「要記住,不改革,只能是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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