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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1:31:36 作者: 銀河九天
    那年輕人也沒有多說什麼話,拿起筆在一張小紙片上很利索地寫了個號碼,然後伸手遞過來,道:「呶,這是你們的號碼,先到外面等著吧,等叫到你們號碼的時候再進來。」

    曾毅這才恍然,難怪外面的患者不擔心有人插隊,原來這裡還有個排號的地方,他沒有伸手接號碼,而是道:「你誤會了,我們不是來看病的。」

    年輕人抬頭看著曾毅,眼神裡帶著疑惑,道:「那你們是來做什麼的。」

    包起帆道:「我們是……」

    「我們是看望馬老前輩的。」曾毅從口袋裡一摸,拿出一張南江中醫藥學會的名片,道:「這是我的名片。」

    那年輕人一看,心道原來還是中醫界的同行,估計是來找馬老請益的,於是把名片還給曾毅,道:「馬老在裡面給患者診治,但不知道有沒有時間見你們,你們自己過去看看吧!」

    「好的,謝謝!」曾毅收好名片,就邁步朝裡面的平房走了過去。

    包起帆急忙跟上,心道還是曾縣長謹慎,豐慶縣這次的醫改試點,就是讓馬老給搞黃的,如果自己直接說明身份,怕是今天很難見到馬老。幸虧曾縣長隨身攜帶了中醫藥學會的名片,同行之間互相拜訪,這完全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到了平房跟前,這才發現一間是診室,一間是藥房,另外的兩間好像是起居的處所,在平房前的廊檐下,並排擺了七八個蜂窩煤爐子,此時上面架了三個青黑色的沙鍋,裡面正煎著藥湯,院子裡的藥味,主要是從這裡散發出來的。

    診室門口放了一條長凳,上面坐了幾位候診的患者,有衣著鮮亮的,也有普通村民模樣的。

    診室的門上掛了個白色的帘子,此時沒有完全放下來,半搭在門框上,能看到裡面的情況。馬老神醫坐在窗戶下,背對著外面,正伸手為一位患者診脈,也看不到馬老的神色,只能看到馬老的另外一隻手裡夾了支香菸,不斷騰起煙霧。旁邊的還有三四個人,手裡拿著記事本,馬老在為患者診脈的同時,他們一邊觀察患者的神色,一邊在記事本上記著東西,看樣子應該是跟著馬老學習醫術的學徒。

    外面長凳上最靠近診室的一位患者,是個珠光寶氣的中年婦女,手指上的鑽石戒指褶褶生輝,脖子上還掛了個翡翠的吊墜,泛著綠幽幽的光彩,只是看不到眼睛,在她的鼻樑上,架了一幅碩大無比的墨鏡,直把臉遮了大半。

    看曾毅站在門口往裡面看,中年闊太就不耐說道:「你們是多少號,要排隊啊!」

    曾毅笑了笑,道:「我們不看病,下一個肯定是你!」

    中年闊太的神色這才緩和了一些,但還是警告道:「如果是來看病的,就趕緊去排號,在馬老神醫這裡,可是沒有人敢插隊的。」

    曾毅還是笑了笑,然後站在門口往裡面觀察著,他並不著急進去,而是打算在外面先觀察一下馬老先生的醫術到底如何,上次雖然見過一次,但並不真切。

    很快,裡面的那位患者拿了方子出來,到隔壁的藥方去抓藥了。

    中年闊太站起來抖了抖身子,走進了診室,等在馬老面前坐下,她才把臉上的墨鏡給摘了。

    曾毅這個角度,剛好看得真真切切,心道難怪這位闊太要帶這麼大號的墨鏡,原來病在臉上。中年闊太的眉框處,有一個核桃大的潰瘡,又紅又腫,很影響形象,所以用墨鏡遮了起來。

    馬老起身靠近了一些,在中年闊太的潰瘡處仔細觀察了一番,伸手按了兩下,又聞了聞手上的味道,道:「你的這個潰瘡,怕是有很長時間了,怎麼不早過來治啊。」

    中年闊太就道:「馬老,您真是神醫啊,我這個潰瘡確實很久了,都快有一年了,怎麼治都不見好。我從朋友那裡聽說您醫術高明,就趕緊過來了,請您給我治治吧,只要能治好,花多少錢都行!」

    曾毅眉頭微微一皺,心道這中年闊太可不怎麼曉事,如果是碰到見錢眼開的大夫,這話肯定對方愛聽,可馬老先生家裡如此簡樸,估計是不太喜歡聽這種話的,治病靠的是醫術,可不是錢!

    果然,馬老有些不高興了,往椅子裡一坐,也不給那中年闊太把脈了,直接道:「你的病不要緊,我開個方子,回去吃吃就好了。」

    說完,馬老靠在那裡吸菸歇息,而是對旁邊的學徒道:「記:多進涼藥,致血寒淤凝,創口不愈。開:熱藥三劑。」

    曾毅一聽,神色大動,心道這位馬老先生果然是醫術出神,話不多,但句句切中病症。

    裡面的中年闊太心裡有些不高興,心道自己千里迢迢而來,在這個小村子裡排了一天一夜的隊,怎麼能就這麼把自己打發了呢,她道:「馬老,我這個到底是什麼病,因為什麼啊?」

    「消炎藥吃多了!」馬老淡淡道了一聲。

    中年闊太的臉色就很不好看了,這不是在罵人的嘛!誰藥吃多了,你才藥吃多了呢!沒看我的潰瘡又紅又腫嗎,這是發炎了,吃了消炎藥都不見好,如果不吃的話,老娘豈不是早就要破相了。什麼神醫,我看也不過如此罷了,這麼顯而易見的道理都不明白。

    站在門外的曾毅卻是不住頷首,馬老的話太過於簡潔了,外行的人聽不明白,但曾毅這個內行卻再明白不過了,這位中年闊太的潰瘡持續一年無法癒合,正是因為消炎藥吃多了。

    如果傷口紅腫潰爛,大多數人都會認為這是發炎了,需要吃消炎藥、抗生素,這是很多人腦子裡的常識,但中醫里沒有這個概念,而且萬事皆有例外。

    這位中年闊太的病,就是因為消炎藥吃多了。消炎藥是寒性藥,如果把人的血脈比作是身體上的河流,那麼消炎藥就是寒流了,寒流過境,河流必然凍結,更不要提長期服用消炎藥了,創口附近血氣凝結,就喪失了正常的生理機能,所以才遷延不愈。這已經不是潰瘡了,嚴格來講,可以叫做凍瘡。

    就像是大地,大旱會開裂,大寒也會開裂。

    只需重用熱藥數劑,必然冰河開動,血氣暢行,正常生理技能恢復,創口自然是不藥而愈。人的傷口癒合,本來就不是依靠藥物的,而是依靠生理機能。

    學徒很快擬出一個方子,遞到馬老面前,馬老審了一遍,確認無誤,就簽了自己的名字。

    中年闊太接過方子,臉色極其難看,隱隱有要發作的跡象。

    此時門口突然傳來喧囂之聲,有人在高喊:「馬老,馬老,快來救命啊!」

    第六零六章 雷震子

    曾毅回頭去看,只見幾位村民用木板抬了個人衝進馬老的家裡,為首的人在不斷地大聲呼喝,因為隔得太遠,躺在床板上的人究竟是什麼情況,曾毅看不清楚。

    聽到外面的呼喝,屋裡的馬老就站起身來,準備抬腳往外走,旁邊的學徒,立刻捧起馬老的行醫箱。

    「馬老,我這病是怎麼回事,您還沒講清楚呢,您可不能走啊!」中年闊太突然伸出手,一下拽住了馬老,心道這算怎麼回事啊,我排了一天一夜的隊,你只兩句話就想把我打發了,沒門!

    旁邊的學徒就生氣了,道:「放手!沒看見外面來了急診病人嗎!」

    「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中年闊太並不撒手,而是理直氣壯地道:「何況我這才看了一半,怎麼能說走就走呢,看病要有始有終吧!」

    馬老頓時眉頭皺起,心道這個婦人不但聒噪,而且自私得厲害,他的心思此時全在外面的急診病人身上呢,哪裡會有好氣對這位闊太,當即喝道:「你這病又不死人,等我看完了急診,再接著給你看,快撒手!」

    中年闊太一聽,立時火冒三丈,跳著腳道:「你怎麼說話呢!什麼叫不死人,難道你是要咒我死嗎!」說著話,她把馬老的胳膊拽得更緊了,非要跟馬老把這事理論清楚。

    旁邊的三位學徒一看,紛紛扔了手裡的東西上前,要把這婦人和馬老分開。

    屋裡正在揪扯呢,外面的村民就已經抬著木板到了診室門口,把患者往地上一放,道:「馬老,你快出來看看吧。王家的二小子從房上掉了下來,現在人事不省,你快給想想辦法!」

    馬老要從屋裡出來,可那婦人卻死拽著不放,一幅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嚷嚷道:「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到底誰要死了,到底誰要死了!我敬你是神醫,你也不能這麼咒我吧!」

    「放手!」馬老終於發怒了,眉毛倒豎,個頭雖矮,卻有一股威嚴凜然之氣噴薄而出。

    中年闊太沒想到這位瘦小的老頭髮起火,竟然如此可怖,頓時嚇得一愣,拽著馬老的胳膊也鬆開了。

    馬老抽出自己的胳膊,猶自怒火難抑,指著那中年闊太道:「你這個潑婦,給我滾出去!你的病我馬恩和治不了,到別處去吧!」馬老確實是生氣了,他就沒見過這樣的人,外面有人都昏迷不醒,只等著救命呢,可謂是救人如救火,這邊你卻在無理取鬧,馬老都恨不得踹上對方幾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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