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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1:31:36 作者: 銀河九天
「那我這就給你安排一下去。」牛旺森笑呵呵地就上了樓。
曾毅正在自己屋裡準備東西,就有人來敲門,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看到曾毅,歡喜地道:「你是曾局長吧,我叫牛旺林,是鄉長讓我來的,給曾局長當嚮導的。」
「快進來坐吧!」曾毅就趕緊把牛旺林讓進來,看他的模樣跟牛旺森有點相似,就道:「你跟牛鄉長是……」
「我們是堂兄弟!」牛旺林搓著手,站在那裡有些局促不安。
鄉里把這個任務交給他,吃喝另算,每天再給他十五塊錢的嚮導費,牛旺林怕別人會講閒話,其實牛旺森把這個任務給他,是因為牛旺林有一架手扶拖拉機,如果去鄰近幾個通路的村子,會比較方便一些。
曾毅把東西一收拾,提了起來,道:「牛大哥,那咱們就出發吧!」
「我來,我來!」牛旺林搶過曾毅手裡的一個包,出門就走。
鄉政府的大院裡,放著牛旺林的手扶拖拉機,比起農用三輪車大不了多少,車斗里放著曾毅昨天帶來的一些米麵藥品。
把曾毅的東西往車斗里一放,牛旺林就發動了車子,「曾局長,你坐上去後一定要扶好,路上可顛。」
昨天來老熊鄉的路,曾毅就已經見識過了,可出了老熊鄉,他才發現昨天的那條路真的是路,而今天的路,壓根就不是路,完全就是大大小小的石頭堆在一起罷了,崎嶇不平。
曾毅這就發現手扶拖拉機的好處了,底盤高,不怕被地上的石頭擦到;方向盤無間隙,容易拐彎;人站著掌握方向,兩條腿就是天然的減震器。反正曾毅坐著車上,好幾次差點被顛得整個人飛了出去。
今天的第一站是下川村,在老熊鄉,下川村算是比較富的村子了,可就是比較富的村子,依舊是很窮,全村沒有一間正兒八經的青磚大瓦房。巷子都是用石頭鋪的,非常窄,站在那裡展開手,可以摸到兩邊的牆。
全村有一半人家裡沒有電器,有電器的人家,也僅限於是電視機罷了,村委會裡,有全村唯一的一部電話,外出打工的人,就靠這部電話給家裡報著平安。
曾毅剛進村的時候,恰巧就聽到村主任在大喊:「三蛋他媳婦,你男人來電話了。」
用牛旺林的話講,要什麼電話,站在院子裡吼一嗓子,全村人都能聽到。不過,牛旺林也講了,現在都比以前強多了,有很多人出去打工賺錢了,以前那才叫真窮呢。
曾毅看過一份報紙,說有的山區窮得一家人只有一條棉褲,到了冬天,全家人躺在炕上,誰出門誰穿褲子。曾毅以為那是報紙為吸引眼球在瞎編,誰知牛旺林講自己家裡以前就是這樣窮,甚至比那還窮。
聽說曾毅是下來扶貧的幹部,村主任就帶著曾毅在村里轉了轉,介紹了介紹情況,總之,就一個字:窮。
村外的山上,有很多裸露的山皮,光禿禿的,跟人腦袋上的斑禿似的,聽村主任介紹,這是因為村裡的地太少了,以前人餓得實在受不了,就砍了樹種莊稼,誰知沒了樹,一場大雨下過,就把地跟地里的莊稼沖得乾乾淨淨,於是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從下川村出來,牛旺林又領著曾毅去了上川村,上川村在山上,不論好壞,下川村好歹還算是有條路,可上川村連條路都沒有。兩人是走路上的山,牛旺林扛著一袋米,曾毅拎著兩桶油,在台階時有時無的山路上走了兩個多小時,才到了上川村。
上川村比下川村就更慘,全村二十多戶人,連一台電視機都沒有。
牛旺林講,有電視機也用不起,因為山高路遠,電線拉得長,損耗非常大,上川村的電費是好幾塊錢一度,誰捨得拿來看電視啊,也就天黑的那會工夫點一下電燈,湊合著把晚飯一吃,然後就拉燈睡覺,聽山裡的怪叫聲,就是這裡的娛樂項目了。
曾毅聽了之後很心酸,他也是從山裡走出來的,同樣是山,情況卻是天差地別。
接下來二十多天的時間,曾毅走遍了老熊鄉所有的十八個村,距離老熊鄉越遠,村子就越窮,山里沒有地,一年到頭賺的錢,很大一部分都要用來換糧食,所以很難脫貧。
最後一站是老爺海,因為山上有一座天池,當地人稱之為「海」,由此得名。
去老爺海完全沒有路,兩人在鄉里補充了很多東西後,路上還在山神廟住了一晚,才在第二天的下午,到達了老爺海。
爬到山頂,看著天池裡波光粼粼,牛旺林大吼了一句,隨即詩興大發,喊道:「啊~,大山!啊,老爺海!啊……」
曾毅等了半天,不見下文,就道:「牛哥,接著說啊。」
「大山,你這逑高;老爺海,你這逑遠。」牛旺林敲著腿,「讓我老牛跑斷了腿!」
曾毅笑得眼淚都快出來,牛旺林這首詩還是標準的梨花體呢。
兩人稍作歇息,朝老爺海走了過去,牛旺林道:「曾老弟,說實話,你是我見過最佩服的幹部了。就是我們鄉里的幹部,也沒你這份毅力,我覺得你真的是來為我們老熊鄉辦事的。」
曾毅笑了笑,問道:「對了,你們那個書記是怎麼回事,老是冷冰冰的。」
「你說糟成豬嗎?」牛旺林這麼長時間下來,也跟曾毅數了,直接把趙成柱的外號喊了出來,「那人忒沒意思,只會念文件,一年到頭躲在辦公室里,鄉里啥情況,他根本不知道。」
聊了兩句,曾毅才知道是怎麼回事,趙成柱是部隊轉業到了地方,就被安排老熊鄉當書記的,剛開始也是雄心勃勃的,結果現實給了他迎頭一棒,時間一久,趙成柱看離開老熊鄉無望,就成了那個樣子,純粹就是混日子的,逮到機會,就給大家講講政治政策。
其實這些基層的鄉幹部,手裡沒有多大的權,事卻不少,費盡心思弄點錢,還要往上打點,否則就一輩子都無法離開鄉里了。碰到老熊鄉這樣的窮地方,你就是把腦皮抓破,也想不到撈錢的法子,沒錢打點,就只能在鄉里繼續窩下去了。
老熊鄉的這個書記,上面沒人願意來,下面也沒人願意干,趙成柱這個倒霉蛋,一干就是十多年,沒人接班,他想不干都不成。
曾毅在想,除了客觀的因素外,趙成柱這個人的性格也大有問題,這才是他被困在老熊鄉的主要原因。
他務虛不務實,講政治,講空話,一講一大堆,可落到實處,卻一點不會做人,自己剛來的第一天,接風宴他連酒都不讓上,曾毅倒是無所謂,但試問有哪個領導願意提拔這樣的幹部啊,光看那冷冰冰的臉,誰都受不了。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老熊鄉遇到這麼一個務虛的書記,真是不幸中的不幸,如果碰到一個敢打敢拼、富有行動力的書記,絕不會是眼下這個窮樣。
老爺海二十戶不到,全村總共也沒一百口人,看到曾毅二人走了兩天送來米麵,村里人都很感動。
村主任范延福是個快六十歲的老漢,他把米麵給大家一分,將曾毅領到自己的家裡,道:「曾局長,快坐,我去給你泡茶!」
說著,范延福拿出一個瓷罐,從裡面抓起一把茶葉,放到大搪瓷缸里,然後去燒水,過了一會,他提著個燒開大茶壺走了過來,開始往搪瓷缸里加水,屋子裡瞬間就全是茶香。
曾毅有些訝異,「這是什麼茶啊,怎麼會這麼香。」
「不值錢,也沒名字,我們這裡的人稱為野茶。」范延福把大搪瓷缸放到曾毅面前,「你要是喜歡喝,回去的時候給你帶點。」
曾毅使勁聞了一下,茶香濃郁凜冽,直入中土,胃裡頓時就咕隆一聲響,充滿了動力,再看茶湯清亮誘人,曾毅就道了一聲:「好茶!獅峰龍井,也不過如此了!」
一旁牛旺林就問道:「獅峰龍井是什麼?」
「就是西湖龍井!西湖龍井裡最有好的一種,是一個叫做獅子峰的地方產的茶,所以叫獅峰龍井。」
提起西湖龍井,牛旺林就知道了,他笑道:「曾老弟知道的可真多。」
范延福道:「咱們的野茶,怎麼能比得上西湖龍井呢,那可是名茶啊。」范延福也就聽人說過罷了,至於西湖龍井什麼味道,他並沒有嘗過,但想來這天下名茶,總不會輸給野茶吧。
曾毅搖了搖頭,道:「比得上,比得上。」
牛旺林就問道:「這幾天你也喝了不少這種茶了,怎麼都沒聽你講過啊。」
曾毅有些詫異,「我什麼時候喝過?」
牛旺林瞪大了眼,「這幾天在鄉里轉,他們招待你的茶,都是這野茶啊。」
曾毅一愣神,往搪瓷缸里一看,就明白了,一般來講,這茶採摘的時間不同,炒制的手法不同,味道會有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