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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1:31:36 作者: 銀河九天
    董洪峰眼珠子轉了兩下,過來商量道:「曾大夫,我很喜歡你這個箱子,不知道有沒有割愛的可能?」

    曾毅搖了搖頭,「這話就不用講了,這箱子是我家祖傳的,祖輩都用這個箱子行醫。」

    董洪峰一聽,只得作罷,上前再看別的物件,就有些興趣寥寥,心思全在曾毅的那隻箱子上,他是個職業古玩收藏家,遇到好東西,就想收入囊中,然後擺到家裡慢慢欣賞。

    大家帶來的東西很快鑑賞完畢,有真有假。嘴上帶短須的陳老闆,他帶來的兩件東西,都被鑑定為假的,看樣子有些不服氣,跟崔士英幾人爭辯了幾句,最後不得不認栽,坐在那裡氣呼呼地喝著茶。

    「行了,老陳,別生氣了。」董洪峰勸著,「誰都有走眼的時候,我當年也是交了很多的學費。」

    「是,不用太放在心上,以後再慢慢淘弄!」矮胖的徐老闆也勸了一句。

    陳老闆更不慡了,這話要是別人說,他還能接受,可跟自己同樣是外行的徐胖子都能買到真貨,自己水平比他強,怎麼就買了假貨呢。想到這裡,陳老闆更是不慡,他站起身來,「我這裡還有一件東西,幾位再幫忙給瞧瞧。」

    說著,他走到一旁,從一個小型保險柜里,拿出一副卷好的書軸。

    「老陳你真是的,有好東西就早點拿出來嘛!」董洪峰是個行家,一看紙張泛黃的程度和書軸的質地,就知道這東西不俗,他趕緊走過去,把八仙桌一收拾,空出好大一塊地方,道:「來,放在這裡,讓我仔細看看。」語氣中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了。

    陳老闆捧著書軸過去,小心解開,然後慢慢鋪陳,最後把書卷打開,平攤在了桌面。

    「是董其昌的字!」董洪峰一下就認了出來,這可還是他的老本家,老祖宗呢,他臉露欣喜,仔細觀察著書法風格,又檢查了後面的落款和鈐印,道:「沒錯,是董其昌的字,屬於是他早期的作品了,此時他的風格還未徹底形成,其間很多字,仍有模仿多位名家的痕跡。」

    曾毅不怎麼會鑑定書法,但董其昌他還是知道的,那是明朝後期的一代書法大家,筆風清風飄拂,微雲卷舒,頗得天然之趣,對後世書法影響還是比較大的。

    董其昌的書法並不是一開始就好,相反,他早年的字很難看。十七歲時,董其昌去參加會考,本來應該是第一名的,但主考官嫌他寫字太難看了,就把第一名給了董其昌的侄子。這讓董其昌大受其辱,回來後他發憤圖強,研究和臨摹了很多書法大家的字,最後自稱一體。

    崔士英和老左也上前仔細鑑定一番,最後都頷首道:「應該是董其昌的真跡,看風格,確實是他早期的作品,其間確實能看到一些其他名家風格的眉眼。」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董其昌這幅作品,風格還未臻於大成,仍受了其他名家的影響。

    「老陳,這幅字很不錯,董其昌的作品,可是太為難得了!」董洪峰又是一副戀戀不捨狀,趴在字卷上不肯起放手。

    老陳嘴角上翹,露出得意神色,他看著這邊還沒發表意見的曾毅和徐胖子,「你們兩位也幫忙瞧瞧吧。」

    徐胖子連連擺手,「我自己的字都是狗爬叉,哪懂這個,就不獻醜了。」

    曾毅平時也喜歡寫字,聽到這話,他就走了過去,站在字卷前看了片刻,眉頭皺了起來,他問旁邊的董洪峰,「董老闆,這字真是董其昌早期的作品?」

    董洪峰一豎眼,「你這是什麼意思!別人的字,我或許能看錯,董其昌跟我是本家,他的字,我是絕不會看錯的。」

    曾毅就搖了搖頭,「你要是這麼說的話,那這幅字就是假的了!」

    第五十章 玄醫望氣

    屋裡的人就有些奇怪,這是什麼邏輯?就連一直坐在那裡喝茶的徐胖子,也走過去看了兩眼,想知道這幅字到底有何秘密。

    只有陳老闆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嘴巴張了一下,但沒有說話。

    崔士英問道:「曾大夫,能說說原因嗎,也讓我們幾個都長長見識,到底這幅字假在了哪裡?」崔士英很納悶,憑他自己多年的書法鑑定經驗,這幅字絕對是真的。

    「說出來幾位可能有些難以接受,不過事實如此!」曾毅指著那幅字,「我不懂什麼書法,我是從醫術的角度來觀察的。根據我的觀察,寫這幅字的人,當時中氣已絕,寫完這幅字,七天之內必亡,藥石無救。而董其昌是出了名的高壽書法名家,如果這是他的早期作品,就有些違背醫家常理了。」

    古人云:書文字畫,皆有中氣行於其間,故能從中看出書家的窮通壽夭。筆風圓轉流利,其人必定圓滑世故,比如棄趙投元的大書法家趙孟頫;筆風雄渾沉厚,其人必定忠義不屈,比如顏真卿。

    看書法除了要看字體字形,也要看字的筋骨正氣。

    老左是個酷愛書法的人,他相信字是有精神在內的,聽到曾毅的話,就又上前仔細觀察了一遍,最後搖頭道:「看不准,這幅字還真的有點看不准啊。」

    說完,他坐回位子裡,喝了一口茶,道:「我在清代的一本古書《鷗陂漁話》中曾經看到一個故事,說的是清初大書法家、大醫家傅青主。有一次傅青主喝醉了,寫了一幅狂糙後,就去睡了,第二天起來之後再看,突然悵然,稱自己的命不會長久。兒子問他原因,他說從字中看出自己中氣已絕,命將不久。傅青主的兒子這才承認,說這幅字並不是父親你寫的,是你昨晚睡了之後,我臨摹的。傅青主更加悲傷,說既是如此,怕是你的命也不會長久了。事後不久,傅青主的兒子就去世了,對傅青主的打擊非常大。」

    放下茶杯,老左嘆道:「沒想到曾大夫和傅青主一樣,都是觀氣的高手,可惜這幅字的真假,還不好說啊。」

    董洪峰此時看著陳老闆,道:「老陳,這幅字既然是你淘換來的,你能不能講一下來歷?」

    陳老闆臉色有些失落,擺了擺手,沒好氣道:「就是淘換來的,有什麼可講的。」

    老左眉頭微蹙,這可不是陳老闆該有的表現啊,平時真假有爭議的時候,他一定會吹鬍子瞪眼,拼命維護自己的看法,怎麼今天有些興致不足的樣子呢。

    對照前後一細琢磨,老左突然明白了,狗日的,這姓陳的一定是早就知道這幅字是假的,他今天帶來的東西又被大家鑑定為是假的,他掃了面子,就拿出這幅字,想故意想考究大家的眼力,可惜的是,騙過了所有的專家,卻讓做大夫的曾毅給一眼識破了。

    古玩這行里,假九真一,想混出名氣非常不容易,所以越是有名氣的大家,就越是愛惜自己的名聲,像今天這樣,三位高手能為兩位外行免費鑑定東西,本身已經非常難得了,沒想到的是竟然還有人故意下絆子,要讓你栽個跟頭。

    老左心裡很生氣,把茶杯磕在桌上,姓陳的你也太損了吧,自己眼力不夠買了假貨,還能怪到大家的頭上嗎,又沒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著你買那些傢伙。

    崔士英是個學者,想不到老陳的彎彎腸子,他看著曾毅,道:「曾大夫,你這個理由聽起來確實有些道理,但從字畫鑑定的角度講,是很難站得住腳的。你判斷這幅字是假,還有沒有別的原因?」

    曾毅搖了搖頭,笑道:「我早都說了,我不懂書法,就是從醫術的角度談兩句看法。」

    曾毅嘴上謙虛,卻沒有說自己的看法也可能不對,這顯示他對自己的判斷很有自信,「幾位都是收藏界的大家,可以把這幅字拿到圈子裡去打聽一下,說不定這幅字還有另外一幅呢。」

    別人鑑定書法,看的是風格,曾毅鑑定書法,看的字的氣骨,就像是我們平時認人,看的是一個人的長相身高,而曾毅卻憑的是脈,他記住了一個人的脈,就認出了這個人。

    字可以偽裝,但風骨卻很難偽裝,曾毅以前也見過董其昌的字,他敢認定,這幅字並不是真跡,而是高手臨摹的。既然是臨摹的,想必就會有原件存在,只要到圈子裡問一問,說不定就能查到是否還有人收藏了這麼一幅字,屆時真假自明。

    陳老闆聽到這話,拿著茶杯的手就抖了一下,臉上惶惶一閃而過,他擠出個笑容,道:「大家對這幅字,還有別的看法嗎?」

    崔士英搖了搖頭,道:「目前是我、老左、老董,我們三位認定是真跡;曾大夫獨闢蹊徑,從醫學的角度認為這是假的,看來真假的意見不怎麼統一,陳老闆再找別的人幫忙鑑定一下把。」

    崔士英笑著,他這話是給曾毅留了個面子,並沒有直接說曾毅看錯了。

    陳老闆站起來,「既然大家再無別的意見,那我就講一講這幅字的來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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