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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0:40:02 作者: 齊橙
可誰曾想,就在煉油廠開工建設的時候,中國政府就投入了30億美元的巨款,用於煤制油的研究。也就是說,他們從一開始就意識到了依賴中東石油的危險,並且做了充分的準備。布拉德曼甚至想像得出來,中國政府投入的這30億美元,正是因為獲得了中東油霸的貸款而省下來的錢。
好深的布局啊,布拉德曼在心裡湧起了一陣怨念。
西方國家的政府在早些年也是頗有一些遠見的,能夠提前十年、二十年開展產業布局,也能夠忍受相當長一段時間看不到收益的等待。但這些年,政客和百姓都變得越來越短視了,大家想的都是及時行樂,誰還會願意為了未來而付出代價。在一些國家,民眾甚至希望寅吃卯糧,透支未來。最可怕的是,這種思潮正在歐洲大陸逐漸彌蔓,直接的結果就是最能夠滿足民眾眼前利益的政黨就最有希望在競選中勝出,而他們執政之後採取的政策也恰恰就是如此。
相比之下,中國人卻一直都在含辛茹苦地為長遠的未來進行積累。50年前,他們在人均收入還不到100美元的時候,就節衣縮食,通過「156項重點工程」建立起了一個相對完整的工業體系。20年前,他們在人均收入不到300美元的時候,就制訂了一個雄心勃勃的重大技術裝備研製計劃,目標是在化工、冶金、電力、交通等領域形成獨立自主並且達到世界先進水平的裝備製造能力。
對於這樣一個對手,歐佩克實在是有些過於低估了。
「加勒德先生,澳大利亞政府是否有意引進中國的這項技術呢?」格雷姆問道。
加勒德微微一笑,說:「是的,鑑於國際油價不斷上升,澳大利亞作為一個石油進口國,不得不考慮替代石油的方案。中國方面承諾可以為我們提供交鑰匙工程,項目造價也在我們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所以,我國政府對於這項技術引進是持積極態度的。當然,如果國際原油市場發生了新的變化,我們也可能會考慮其他的方案……」
說到這裡,他向兩位歐佩克官員遞去一個諱莫如深的眼神,能不能聽懂這句暗示,就看對方的悟性了。
布拉德曼和格雷姆就是幹這行的,豈有聽不懂對方暗示的道理。布拉德曼遲疑著問道:「加勒德先生,你認為在油價達到什麼水平的時候,貴國政府會放棄這個項目?」
加勒德說:「煤制油技術對於澳大利亞是非常重要的,我國政府不可能放棄這個項目。但是,如果國際油價達到每桶40美元以上,我國政府可能會更急於推進這個項目。」
這就是說話的藝術了,他沒有承諾完全放棄煤制油項目,但後一句話則在暗示如果國際油價低於40美元,則煤制油項目的建設可能就會無限期地推遲下去。政府決策是多種利益平衡的結果,在油價不斷攀升的情況下,企業和居民都會有更大的動力要求政府上馬煤制油項目,政府為了取悅於民,自然就要做出表示。但如果油價在大家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而煤制油的成本又高於石油煉化,那麼各方的動力就會消失,政府也就懶得再生事端了。
「可是,據我們的測算,即便是國際油價達到60美元,採用中國工藝的煤制油依然是不經濟的。加勒德先生提出的40美元,是不是有些太過於低估了?」格雷姆問。
加勒德聳聳肩膀,說:「格雷姆先生,你應當再考慮一下澳大利亞政府對於能源安全的擔憂。在煤制油和石油煉化的成本相差無幾的情況下,澳大利亞作為一個煤炭資源豐富,而石油資源相對匱乏的國家,是寧可多花一些成本,也要推進煤制油項目實施的。」
「但40美元這個界限也實在是太低了,歐佩克不能不考慮產油國的利益,油價過低是不利於產油國經濟發展的。」
「我們能夠理解歐佩克的擔憂,但也希望歐佩克理解我們的擔憂。尤其是在過去的半年中,歐佩克採取了不理性的限產政策,導致國際油價快速上漲,這使我國的產業部門感覺到了嚴重的危機。」
「我們對此深表歉意。歐佩克將在近日召開一次代表大會,商討穩定原油生產和出口的事宜。」
「我們非常期待歐佩克的新政策。」
雙方在親切友好的氣氛中結束了談話,加勒德把布拉德曼一行送上計程車,看著他們離去,心中暗自得意。他此次應中國裝備工業公司的邀請到中國來考察煤制油項目,其實也只是一個幌子而已,目的就是向歐佩克施加壓力,迫使歐佩克考慮增產限價。新建一個煤制油項目,投資幾十億美元,涉及到征地、環保等各種麻煩事,還要損害石油公司、煉油企業的利益,而這些企業都是擁有龐大院外遊說能力的。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工業部除非是吃飽了撐的,否則何必上趕著去推進呢?
國際油價上漲,影響了澳大利亞經濟。說一個最簡單的,由於油料漲價,海運價格也大幅度上漲了,澳大利亞出口的鐵礦石、銅礦石和煤炭的到岸價隨之上漲,已經影響到了澳大利亞礦業的競爭力。打壓國際油價,對於澳大利亞政府是當務之急。加勒德到中國跑一趟,做出一個打算從中國引進煤制油裝置的樣子,這不,歐佩克的官員就屁顛屁顛地跑來求和了。
如果歐佩克能夠同意增加產量,把油價壓下去,或者至少保持在目前的水平上不再繼續上漲,加勒德非常樂意向布拉德曼承諾暫時不引進煤制油裝置,但肯定不會承諾永遠不引進。這樣一個選擇放在自己手上,就有了與歐佩克角力的資本,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