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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0:40:02 作者: 齊橙
眾人都放下了手裡的吃食,認真地等著丁士寬說話。班上原本有兩個做學問的同學,自從祁瑞倉去榆北掛職之後,做學問的就只剩下丁士寬一個了,大家也想聽聽理論界的一些見解。
丁士寬道:「第一點,我認為在整個80年代,國企承擔了整個改革的成本。鄉鎮企業和私營企業所以能夠發展起來,是因為有國企在支撐著整個國民經濟,而且做出了巨大的犧牲。」
「贊成!」幾個同學參差不齊地說道。
80年代的改革,大家都是親歷者,自然知道鄉鎮企業和私營企業都是如何發展起來的。像阮福根的全福公司,平時養不起高級技工和工程師,遇到有事情的時候,就從國企借人。說是借,其實國企是拿不到一分錢的。這實際上就相當於國企在幫私營企業養人,而得利的卻是私營企業。
到80年代後期,職工下海越來越多,而能夠下海的往往都是技術過硬的人才。國企成了一個包吃包住的培訓學校,學得好的學員就畢業去私企賺大錢了,學得不好的則由國企養著。民營經濟不需要付出培訓費用,卻能夠獲得最優秀的人才,這就是它們能夠迅速成長的原因。
至於說到民營企業通過各種不法手段撬國企牆角的事情,就不值一提了。近的例子就如榆重鍛壓工具機車間那種情況,單位出錢派業務員去拉業務,拉回來的業務卻被撬到私人企業去了,這也是國企承擔的改革成本之一。
「改革初期,如果沒有國企來承擔這些成本,民營經濟是不可能成長起來的。可以這樣說,國企是為我們的市場經濟做出了犧牲。」丁士寬總結道。
祁瑞倉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老丁,你這個說法,我有點不太能夠接受,不過一時也說不出你錯在哪。唉,我這半年乾的都是些俗事,在芝大學的那些東西全都還給老師去了。」
「哈哈,看來瑞倉是個被招商局長耽誤的諾獎得主啊。」馮嘯辰打趣道。
「實踐出真知,我倒不後悔。」祁瑞倉道,說罷,他又指了指丁士寬,道:「還是讓老丁繼續說吧,我覺得他總結得有點意思。」
丁士寬於是繼續說道:「第二點,那就是國企的社會負擔太重了。據我們下去調研得到的數據,大多數國企退休工人和在職工人的比例差不多是1比2,也就是2個在職職工要養1個退休工人。」
「榆北的情況比這還糟,差不多是1個在職的養1個退休的。」祁瑞倉道。
丁士寬點點頭,道:「退休職工的負擔可不光是工資,還有福利、醫藥費等等。尤其是醫藥費負擔,差不多就能夠把一個廠子拖垮。」
王振斌道:「這是我們正在研究的問題,就是要把國企的社會負擔轉出來,建立全面的社會保障制度,把退休工人交給社保系統去負擔,這樣國企就能夠輕裝上陣了。」
「幼兒園、託兒所、職工醫院等等,也應當轉給社會去辦,這也是一個很大的負擔。」於蕊補充道。
「第三,」丁士寬又接著說道,「那就是國企本身的機制問題了,大鍋飯,人浮於事,企業經營狀況與領導的待遇沒有關係,這樣的企業怎麼可能具有競爭力。」
「這個問題就複雜了。」王振斌皺著眉頭說道,「國家已經提過不止一次,要改變國企的內部管理機制,至少是需要砸掉鐵飯碗的。但現在光是那些停工企業的下崗職工就已經讓我們撓頭了,如果那些效益好的企業也開始裁撤冗員,整個國家的就業壓力該有多大,你們計算過沒有?」
「很簡單啊,鼓勵私人創業,發展小型企業,尤其是服務業企業。這種企業吸納就業的能力是最強的,我在榆北就是搞這個的。」祁瑞倉信心滿滿地說道。
馮嘯辰道:「榆北的經驗的確可以借鑑一下。榆重進行分拆之後,大量的冗員都被私營企業吸納掉了。像海東省的全福機械公司,一下子就從榆重招收了300名工人。這些人對於國企來說是負擔,到了他們那裡,可都是寶貝呢。」
「也該讓這些私營企業做點貢獻了。」謝克力說道,「剛才老丁不是說了嗎,80年代的改革,是國企承擔了成本,幫助了鄉鎮企業的發展。到了90年代,國企也要開始改革了,那麼就該讓鄉鎮企業和私營企業去承擔成本了。」
「老謝說得太好了!」丁士寬一拍手掌,贊道,「各位,這就是我今天特別想向大家談的一個想法。我發現,中國的改革和前蘇聯的改革存在著一個非常本質的區別,那就是中國在進行國企改革之前,先培育起了民營企業這支生力軍。這樣當國企開始改革的時候,民營企業能夠承擔起吸納就業、保持經濟發展速度的作用。
而反過來看前蘇聯,它也是存在著體制僵化的問題,所以啟動了國企改革。但當它的國企開始改革的時候,社會上沒有一個強大的民營資本群體能夠承擔改革的代價,所以前蘇聯就垮台了,俄羅斯直到現在仍然深陷危機,無法自拔。」
「這個觀點有點意思。」祁瑞倉道,「我也思考過蘇聯改革和中國改革的區別,隱隱約約想到了這麼一點,但是不如老丁你總結得這樣精確。我覺得,蘇聯的改革可以稱為一種激進的改革,而中國的改革嘛……」
「我把它叫作一種漸進式的改革。」丁士寬道。
「漸進式改革,這個說法不錯。」祁瑞倉道,「老丁,我覺得你可以把這個思想再深化一下,寫篇文章,應當能夠引起轟動的。」